李曙光
年三十的早上,我和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着中午的大餐,一边忙着一边聊着,聊起了小时候的年夜饭,聊起了小时候的厨房,手里择着菜,思绪却飞到了旧日时光……
我很小的时候,和父母住在株洲化工厂的单身宿舍里,也就是俗称的“筒子楼”。那时,父母还很年轻,我也只有五六岁,记忆虽已模糊,但那些零碎的片段却像老照片一样,偶尔在脑海中闪现。那时,家里只有一间房,没有厕所,也没有厨房。所谓的“厨房”,是搭建在楼道里的一个临时角落,让原本就不宽敞的楼道显得更加拥挤。一到做饭的时间,楼道里就会响起乒乒乓乓、叮叮咚咚的声音,空气中不一会儿就弥漫起呛人的油烟味。若干年后,当我看到《人世间》里类似的场景时,不禁惊呼:“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的生活吗?”那一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清晰。我还记得,逢年过节时,各家会拿出几个拿手菜,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个团圆饭。条件虽然艰苦,却充满了苦中作乐的温馨。邻里间的关系,就在这简陋的“厨房”氛围中得以升华,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让人心头一暖。
后来,我们一家搬到了化工厂生活区一区的新家,有两间卧室和一间独立的厨房。虽然还要去外面的公共厕所,但比起之前的筒子楼,条件已经好多了,父母很是满足。厨房面积不大,只有一个案板和小水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它却足以容纳下一家四口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最让我开心的是在厨房里包饺子,我就是在那时和父母学会了这门“手艺”。父母手把手教我擀皮、包馅,虽然一开始包得歪歪扭扭,但他们总是笑着说:“慢慢来,熟能生巧。”有时候,父母倒班不在家,我就自己做饭给妹妹吃,虽然很简单,比如下个面条或炒个蛋炒饭,但那种成就感却让我觉得无比自豪。现在想来,我的厨艺就是从那时开始萌芽的吧。
时间来到1989年。那时,厂里的职工是可以分房子的。按照工龄、岗位、职务等条件打分,然后根据得分情况分配房子。当时,株洲化工厂生活区分为四个区,四区的房子在我们眼里就属于“高档”小区了。父母是双职工,在工厂工作多年,根据得分,总算分到了四区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二楼,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台。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看新房子的场景。我兴奋地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妹妹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厨房比之前的大了许多,有一个七字形的灶台,墙上还嵌着一个碗柜,条件比以前好太多了。母亲在厨房里查看着,摸着崭新的瓷砖台面,眼里闪着幸福的泪光。
在新房里过年时的场景也历历在目。大年三十的早上,父母会早早起床,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晚上的年夜饭。我和妹妹则在外面和小伙伴们玩鞭炮,累了、馋了就跑回家,拿点零食,或者到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偷吃”美味。父亲会笑着转过头来说:“别着急,等下让你吃个够。”吃年夜饭前,父亲会到门口放一挂响亮的鞭炮,年年如此,很有仪式感。在隆隆的鞭炮声中,吃着父母精心准备的美食,过年的气氛格外浓厚。那种团圆的味道,至今仍让我怀念不已。
再后来,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新房,厨房也变得更大了。时光流转,厨房里依旧是忙碌的身影,只不过忙碌的人换成了我和妻子。在客厅里嬉戏打闹的,是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开心的模样仿佛让我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因为房子比较宽敞,过年时,父母和岳母都会来我家团年。长辈们年纪大了,我和妻子自然地接过了掌厨的接力棒。年夜饭的餐桌上,摆满了我们亲手烹制的菜肴,虽然忙碌,但看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那种幸福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如今的厨房比从前更加便利和精致,现代化的厨具一应俱全,但愿意在厨房里做饭的人反而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宁愿点外卖,也不愿亲自下厨。虽然外卖便捷,但总觉得少了些生活的烟火气。做饭虽辛苦,但这不正是生活的气息吗?对家人的关爱就凝聚在厨房的锅碗瓢盆里,就蕴含在美味食物的色香味中。那些在厨房里度过的时光,那些在油烟中升腾的温情,才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当我在厨房里忙碌时,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父母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日子。那些温暖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从未走远。
小小的厨房,承载着家人的幸福;厨房的变迁,折射出时代的进步。从简陋拥挤到宽敞便利,从简单拼凑到精致齐全,每一次变化都饱含着生活的馈赠。而那些温暖的记忆,那些浸润着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会永远珍藏在心底,成为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