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南朝 烟雨中

书评

刘青崧

历史小说，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以历史为题材、以小说为载体的文学体裁、文学形式。从题材上来说，它存在一个反映什么、褒扬什么、贬斥什么的问题，而从体裁上来说，它存在着一个怎样反映历史、用什么样的态度、角度来反映历史的问题。历史小说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界一种越来越重要的文化现象，正受到越来越广泛、深入的关注与研究之时，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湘运炎陵客运分公司退休干部邹绍龙先生所著的长篇历史小说《元嘉狂飙》（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用它大胆的探索、独特的视角和艺术表现手法比较好地解决了这两方面的问题。

之所以说《元嘉狂飙》是历史小说中一种大胆的探索，首先在于它所反映的历史时代、历史环境，其次在于它所描述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元嘉狂飙》所反映的时代是公元五世纪中期南北朝中的刘宋王朝，把小说的触角延伸到这一此前无人问津的历史时代和环境中，对于阅尽唐宋风骚、看够明清宫墙的广大读者来说，仿佛走进南朝烟雨中，会感觉到一股不小的劲风正吹皱视野的一池春水。

《元嘉狂飙》用浓墨重彩的笔调描述了南北朝中刘宋王朝这一特定历史背景下，一起血雨腥风、骇人听闻的宫廷叛乱，从肇始到覆灭的前前后后之全过程，揭示了贯穿于其中的社会矛盾和复杂人性。它所反映的历史事件是一起太子弑父篡位的武装叛乱，它所描写的历史人物是读者不甚了解、深藏于历史帷幕之内的，这都将给读者带来全新的审美视野和强烈的视感冲击。本书敢于将文学视角聚焦于那些逐渐被后世所遗忘的历史人物，并从中折射出历史幽深的启示，这无疑是富于开拓意识的创作实践。

南北朝是中国封建社会中一个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都相当尖锐而统治阶级内部斗争也十分激烈的时代，战火连绵，叛乱频仍，民不聊生。宋文帝刘义隆号称一代明君，他执政三十载，兢兢业业，一心想消灭北魏，统一华夏，但却因刘宋王朝自身实力不足和用兵不力等原因而一次次无功而返，并一直受困于王朝内部频繁不止的武装叛乱，最后竟惨死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为掩饰自己的恶行急于登上皇位的太子刘劭之手。

“刘劭之乱”堪称中国封建时代最臭名昭著的一次叛乱，本书即取材于此次叛乱，对疯狂残暴的地主统治阶级内部斗争进行了有力的鞭挞，揭示了封建时代社会兴亡的历史规律。这次叛乱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它和“天师教”紧密地联合在一起，结成了争夺皇权的反动同盟。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本书对于历史上反动会道组织的揭露和抨击无疑有着深远的现实意义和借鉴作用。

受小说的题材因素所决定，历史小说必然要反映某个特定的历史时代和历史环境。对于历史小说应该怎样反映历史，古往今来在文学界甚至史学界就有着各执一词的争论和众说纷纭的观点，迄今未有定论，历史小说作家们也在各自的创作实践中表现出他们对这一问题的不同理解，但归结起来，其争论的焦点也就不外乎“写实”和“写虚”之分以及虚实如何相结合的问题。对此，作者邹绍龙也有着一番自己的独到见解。他认为，历史小说无论“实”占几分，“虚”占几分，都应用艺术的形式来再现真实的历史，揭示出蕴含在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中的发展规律，而绝不能涂抹历史、掩饰历史、歪曲历史。但是，历史小说也毕竟不同于史书，它是一门艺术，而表现情感、追求创新是艺术的灵魂和生命。史书中的人物是平面的、简略的、粗线条的，而历史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则必须是立体的、翔实的、有思想有情感的，历史小说必须塑造出生动感人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和典型，让读者在情感的波澜中走进历史，引导读者在得到艺术享受、精神愉悦的同时辩证地感知历史、把握历史，准确地分辨真、善、美和假、恶、丑。因而，历史小说不仅允许符合基本史实基础上的加工和虚构，而且应提倡大胆的创造和新的艺术表现形式。

作者的这种创作观念集中体现在《元嘉狂飙》上。本书所描述的重要历史事件和主要人物都是有史可查的。但是，史书中对于刘劭叛乱这一史实的陈述也是非常简略的。对此，本书进行了丰富的艺术加工，再现了刘宋王朝内忧外患相交织的真实社会背景，营造出社会和人性的矛盾氛围，展现了各类人物在矛盾的内心动荡、情感挣扎及命运沉浮。为了满足人物形象塑造，本书大量地运用了人物语言描写和心理描写，作者善于揣摩各种人物在特定情境中的思想情感，并通过富有感染性的语言表达出来，使心理描写与环境渲染及人物性格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对于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形象的刻画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为了丰富作品的文化内涵，满足广大读者不断增长、不断更新的审美需求，《元嘉狂飙》以现代人的情感、思维与审美方式来观照、诠释历史人物，并从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中探寻现代社会的人格渊源，尽管这一尝试不一定是成功的，也有可能会在当今的历史小说界引起争议，但仍不失为一次富有创造性的可贵探索。同样，作者敢于将后世所公认的反面历史人物（或者说是历史罪人）作为作品的主角，从另一个侧面展现影响社会发展的历史因素，这也是不同凡响的。这些都为我国今后一个时期的历史小说创作摸索、开辟出了一条蹊径。

邹绍龙老先生始终保持着不逊于年轻人的旺盛斗志和创造精神，他历经十载寒暑、八易其稿、几经周折推出的这部长篇历史小说《元嘉狂飙》，既是他辛勤劳动所获得的最好回报，更是他对中国当代文坛所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