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歌声

肖日东

最近公司裁员，我失业了。突然没有了上班打卡的紧张感，一个人在家沉闷又压抑。每天清晨送孩子上学后，回到家心中满是迷茫与失落。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头扎进手机游戏里，想在虚拟的世界里寻找自我价值。却没想越陷越深，越发觉得千篇一律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那天半晌午，我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拎着一袋垃圾准备下楼。开门的一瞬间，一阵轻柔的歌声飘了过来，那歌声婉转悠扬，带着一种质朴的力量，在狭小的楼道里回荡。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寻找歌声的方向，可随着门“嘎吱”一声响，歌声却戛然而止，楼道里只剩下保洁阿姨窸窸窣窣拖地的声音。我满心疑惑，退回屋内，轻轻关上房门，那歌声竟又弥漫开来，宛如一只灵动的小鸟，在楼道里扑闪扑闪的。

几天来，这神秘的歌声就像一道光，吸引着我的好奇心。此后的几天里，每到半晌午的时候，我都会在门房边侧耳倾听一会儿，期待着这歌声的如期而至。那天终于让我等到了，只是让我意外的是，这动人的歌声竟是那位打扫楼道的阿姨。

那天，冬日的暖阳透过楼道的窗户，洒下一道金色的光带，我下楼时，正巧碰见阿姨在清扫楼梯。却见她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有些发白的橘红色保洁服，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线帽，几缕银丝露了出来，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嘴里哼着一些我从未听过的小曲，手中的扫帚随着身体的移动有节奏地舞动着。

也许是她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我的出现。猛然见到我，她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儿，微微侧身，笑着问道：“你出去呀？”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同时忍不住夸赞：“阿姨，您唱得真好。”她先是一愣，继而略带羞涩地说：“哎呀，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就瞎哼哼，解解闷儿。”

一来二去，我和阿姨就这样熟络起来了。原来，阿姨来自外市的一个小县城，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她跟着老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干起了保洁。她爱人原本在老家的建筑工地上干活，有一天，意外从脚手架上跌落，腰椎骨受了重伤，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落下了残疾，再也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养病。

“老家没人照顾他，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把他接过来了。”阿姨说得轻描淡写，可眼眶却微微泛红。“虽说在这租房子贵，生活压力大，可一家人在一起，心里头踏实。”说完，她勉强地笑了笑，手中的抹布在楼道的栏杆上来回擦拭，动作娴熟、从未停歇。

我了解到，每天天不亮，她就要骑半个小时电瓶车到达我们小区。认真清扫各个楼道的每个角落，擦拭每个单元的楼道栏杆。忙完工作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出租屋，给爱人做饭、洗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忙得两脚几乎不沾地。

“阿姨，你这生活压力也太大了。”我不禁为她叹息。“谁没有生活压力呢，你们每天一大早送完娃踩着点去上班，要是赶上老板心情不好，不也得担心挨骂吗？生活就是这样，总不能受点委屈就撂挑子吧。”她再次笑了起来。“阿姨虽然没文化，可活了大半辈子，也懂些理。这人啊，就像这楼道里的灯，有时候暗点儿不要紧，只要不熄灭，总有亮起来的时候。”也许她早就知道我这几天来的颓废了，眼中满是鼓励。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城市仿若一片灯海，霓虹闪烁。川流不息的车辆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疾驰，宛如一条条涌动的光带，编织出一幅充满活力的都市繁华图。保洁阿姨瘦小却坚毅的身影，以及她那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的歌声，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

我决定明天就出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