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文
(一)
未出行,友人诗已吟:“长堤风瑟瑟,白絮漫平畴”“风摇苇岸花飞雪,棹舞江心浪逐舟”“依旧芦花作雪飞,薄凉晴色客来稀”……好期待一起奔赴那飞花轻似梦的芦苇丛。
从秋入冬,好似一夜的阴风怒雨过渡而来。清晨,我们裹紧大衣,缩着脖子,哈着热气,同时钻进了一台车子。一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闲聊……
(二)
下了高速,车行驶在九百九十九道弯的乡村公路上,只来过王十万乡镇两三次的英姐提醒开启导航时,开车的秋哥豪气地回答:“开什么导航?我在此工作十多年,哪个山冲旮旯,没钻过。”慧妹也是自信满满:“不用,不用,这是我的出生地。”
车被两旁林立的桂花树夹着,驶进了王十万老街。望着树主干已成深不见底的空洞,可葱绿的大树枝却延伸到前方人家屋顶上的奇景,彪哥狭黠地笑笑,吟出:“一街初显老槐斜,翠绿繁枝揽别家。”他的“揽别家”一出,利哥边扭起腰肢,边开口唱道:“槐荫开口把话提,叫声董永你听知,你与大姐成婚配,槐荫与你做红媒。”龙哥旋急对唱:“这事儿真稀奇。”惹得大家又是一阵阵哈哈大笑。
上了河道,眼看我们的目的地挽洲岛就在河中央。可这么一小段距离,我们得沿着几个小山包打几个转。在进入第一个分叉口时,刚还号称“每个旮旯都钻过”的秋哥,就不知道方向盘往哪边打了,只得向当地长大的慧妹求救。
“往前开吧,下一个分叉口右转。”慧妹漫不经心地回答。
到了第二个分叉口,秋哥真的把方向盘右打,下山后又经过一番转来转去,最终却转入了一户人家的坪里,路已到了尽头。眼看湘江近在咫尺,却过不去,只得又原路返回。
折腾了两三次,路上的行人都问了两三个,同车的朋友们都笑得岔了气,刚还牛皮哄哄的秋哥,诗是立马作出来了:“登高欲远眸,山路曲通幽。只见村花笑,难寻古渡头。”不但路没寻到,还因为路边的野花迷了眼,把车的前轮驶入坑里了。同车的只有很少出城的英姐紧张兮兮,我们这些经常在这乡野小路上奔驰的,相反开心得很,龙哥说:“出门采风嘛,没有点小事故,哪有故事可写。”
秋哥被调侃得“体无完肤”,只得引导大家转移“攻击”对象:“慧妹,你怎么搞的,回家都不晓得路了。”
在大家的声讨中,慧妹只能胡乱找托词:“我不是想带大家多看看家乡的美景嘛。”
“我在政府工作了几十年,好多乡镇的道路都熟悉,因为都如同一板排骨,中间一条主干道,然后两面延伸,但王十万的道路,却如同盘丝洞,永远不知走哪条。”秋哥说。
“不怕你们笑话,我还在王十万较南端的长源村蹲点四年。”云哥如是说,惹得大家一阵猛笑。
(三)
当我们登岸,经过田野里的一条小径,看到天空中一群“人”字形的大雁正往南方飞。一大把年纪的彪哥却忙把手机放进斜挎包里,腾出双手拱成喇叭状,靠近嘴边大喊:“大雁飞‘一’字。”惹得我们集体站立,抬头望天,并问:“你命令有效吗?”
有趣的是,大雁居然真的慢慢地变化着阵形,在遥远的上空飞成了“一”字。“彪哥这真是领导者,不仅今天领导了我们,连天上的雁子都能领导。”大家都纷纷开着玩笑。而彪哥也得意洋洋地表示:“我们小时候看到雁子,总会在田野里奔跑着追着喊,大雁很听话的。”
“欲返回头观雁字,始惊一岁又蹉跎”。很可惜,今天这一群人,都年过半百,心有余而力不足,都跑不动了,要不这群性情中人,是一定会在广袤无垠的田地上追赶的。
“楚水悠悠扶绿叶,伊人脉脉赏芦花。”挽洲岛洲尾那几亩三面环水的芦苇,正是花蕊成熟之态,一阵微风过,如同长剑般的绿叶护送着一层层淡紫色的丝绒,匍匐前去,又舒展回来,在斑驳的光影里,如梦如幻。当我们转身离去后,空无一人的洲尾,寒风瑟瑟,江水滔滔,这风吹芦苇的沙沙声与江水拍岸的哗哗声,几千年来彼此陪伴,彼此见证,彼此懂得。
挽洲岛上因稀松、肥沃的沙土而养育了迎风舒展的芦苇,这群志同道合的文化人,因生活在物阜民丰的好时机才得以像芦苇一样,不仅能独立思考,还能情趣盎然地工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