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亮彩
薯烫皮是湘东南的茶陵、炎陵、安仁等县农村的一种土特产。它由红薯磨浆后用柴火蒸熟加工制作而成。既是一种风味独特的小吃,又是一种不可多得、备受青睐的菜肴。
在当地农村的冬季,自古就有加工薯烫皮的传统。一个“烫”字就很形象生动地说明了其加工方法:将红薯浆汤置放于柴火上蒸烤。“烫”含滚烫之意,说明蒸的程度,即蒸熟了;而“烫皮”则说明薯浆蒸熟成型后的形状是“皮”状。
在这些县的乡下,几乎家家种红薯、家家加工薯烫皮,而且每家奶奶级别的女主人几乎都会做薯烫皮。若不信,立冬后,你看到当地那户农家的柴房上炊烟袅袅,不妨径直走进门去,保准就看见其灶堂里柴火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灶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发出“扑扑”的翻滚声音......灶台背后站着笑容可掬、腰上系着围裙的女主人,随着呼的一声,只见她麻利地揭开锅盖,随即弥漫了整个灶台的蒸气腾空而起,她伸手迅即从锅里的蒸架上拖出蒸盘,两手左右开弓,从蒸盘上揭下一张或圆或长方形(蒸盘有长方形、圆形之别)、晶莹剔透且散发出红薯香味的薯烫皮来。好客的主人会把薯烫皮趁热蘸上配好的佐料(含油、盐、辣椒粉、葱末等),卷成长卷切成段,用碗盛着端到你面前。你轻轻一咬,不由感觉丝滑香醇,不黏不腻且嚼劲十足,口味浓郁,让你欲罢不能。
薯烫皮是好吃,但制作过程却有些复杂。
农谚云:“薯不汲立冬水”,所以立冬前择睛日把地里的红薯悉数挖收回家。 把准备做薯烫皮的红薯清洗干净,并剔除腐烂、病斑部位。再用粉碎机把红薯兑水粉碎成浆泥状,在大缸里沉淀2天后,倒掉上面的浊水,形成了白色的淀粉块。又兑水慢慢将淀粉搅匀、再沉淀,次日又倒掉上面的水,再换水搅拌……如此反复操作三四遍后,形成了像牛奶般的薯粉泥。
待蒸粉时将薯粉泥兑清水搅拌均匀,用勺子适量舀入到专用长方形(或圆形)器盘里,并用厚纸片或木片将薯粉浆沿器皿的四周刮平,之后放入锅里,盖上锅盖。每蒸一张薯烫皮大约需要3分钟。
当然,农户做薯烫皮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现做现吃、解解馋,而是为了干制备用。薯烫皮出锅后,放在竹篙上晾干,待水分挥发差不多,用手触摸不黏后就将其卷起来,切成约3厘米宽的条丝状。在天气好有太阳的时候,将切好后的粉条均匀排开,放在篾帘上晒三五天,软粉条就成硬的了(如遇上阴雨天则要及时烘干,以防其霉变)。之后,将干薯烫皮捆扎包装贮藏,随时食用。只要保存得当,放上二三年都不会变质。它可当面条用,煮时,加点瘦肉汤、葱、辣椒粉、豆豉等佐料什么的,哎哟,味道那个美呀,是同样方法煮的面条所无法比的!
它还是一道四季可用的菜肴,虽说农村的生活水平大大地提高了,什么山珍海味也不稀罕了,但农家办酒席,干薯烫皮始终是必不可少的一道主菜;尤其是春节期间家家户户的火锅里准少不了干薯烫皮,宁可没得猪肉,但不能没有它——少了它,春节的火锅就像少了灵魂。
写到这里,我自己也忍不住直咽口水。虽说自己种了一辈子地,年年种红薯、家里年年做薯烫皮,但怎么也吃不厌,越吃越想吃。记得小时候为了争吃薯烫皮,我和弟弟没少打架。也难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非常困难,粮食常年短缺,也没有什么副食品可吃。遇上家里做薯烫皮,我和弟弟便围着灶台不肯离开。近二三十年来,弟弟一家一直在广东东莞打工和生活,每年冬季,老母亲总要给弟弟家捎去自己亲手加工的薯烫皮。对了,别看我母亲年已九旬,但蛮精神,做薯烫皮仍是一把好手,湾里好多年轻妇女跟她拜师学艺呢!弟弟感慨地说,广东什么名贵食品都有,但总感觉没有家里的柴火薯烫皮好吃——因为它未添加任何添加剂,真正的绿色农产品,更因为它是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