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药罐里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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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章 舒

    父亲寡言少语,平时严肃且脾气暴躁。每当我犯错,他总会毫不留情地把我狠狠数落一番。都说父亲疼女儿,可我从未感受过他的宠爱,记忆中我们俩鲜少能好好谈心,我常打趣说,爸爸是把我当男孩子养,不是有句话叫:“前世无仇,今生不成父女”嘛。

    人们常说女儿像父亲,我也不例外,性格与父亲极为相似。我们父女俩都是急性子,脾气也都很暴躁,常常是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在家的时候,我喜欢和母亲聊天,说起来总是滔滔不绝,父亲则在一旁玩电脑,默不作声。可一旦听到我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他的脾气就会瞬间爆发,开始责骂我。而我又怎会轻易服气?马上回嘴,于是一场激烈的争吵便在所难免。

    2023年11月,我在体检时查出了肝内胆管结石,算是结石中较棘手的一种。舅爹是肝胆中医专家,他建议我保守治疗,说做手术易复发,对身体损伤很大。为了避免做手术,我决定用中药保守治疗。

    因为煎药非常麻烦,我原本准备选择在药房代煎,但父亲担心代煎的药效不好,主动揽下了煎药的活儿。为了让中药疗效更好,父亲前一晚就得把药材充分浸泡,第二天一早起来煎药。那段日子,清晨他总是第一个起床。当世界还在一片朦胧的睡意中,厨房里已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还在睡梦中的家人。

    药罐是深褐色的,颜色暗沉,不知已被使用了多少年,打我记事起它就在家里了。此刻,它静踞在灶台上,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护者。罐子里装着的,是能缓解我病痛的中药,而在罐外弥漫的是如暖阳般浓浓的父爱。

    他专注地盯着药罐,眼神认真而坚定。他小心地拿捏着火候,时而小火慢炖,时而大火熬煎,让药香缓缓渗出,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庞,却让他的身影在我心中愈发清晰。

    我悄悄看着父亲,不知何时,他竟老了许多,头上和鬓角已冒出丝丝白发,大大的眼袋显得有些突兀,脸上的皮肤也松弛下垂了。即便如此,他仍在为他三十多岁的女儿煎着中药。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当药熬好,他将那深色的药汁倒入碗中,然后放在锅台上晾凉。待我吃过早饭,他把药端到我面前,用一贯严厉的语气说:“喝吧,一口气喝掉就不苦了。”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蜜饯,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端起药碗,轻轻抿了一口,那药的苦味,似乎也淡了几分。此时,耳边又响起了父亲的责骂声:“叫你一口喝掉,就是不听,就知道在那慢慢抿!”我笑了,这回没有回嘴,而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好的,我马上喝完。”

    在这苦涩的味道中,我品尝到了父爱的深沉,它不像母爱那般如潺潺溪流,有甜蜜的话语,有轻柔的抚慰,有柔情蜜意的环绕。它是沉默的大山,是无言的大海,是藏在严厉外表下的柔软的内心。而这一切,都在这一碗小小的药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中药汤从舌尖滑过咽喉,缓缓流经我的身体,它们奔赴每一处病痛所在,用父爱编织成的神奇力量,一点点驱散病魔带来的阴霾,治愈着我的病痛。这藏在药罐里的父爱,如同那药香,弥漫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深沉而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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