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
母亲收拾老屋,翻出半纸箱老磁带。我在院子里翻动着老磁带,纸箱和磁带上厚厚的灰尘,在正午的阳光下簌簌而落,仿佛多年的光阴之尘都被弹去了。迷离之中,我觉得这些老磁带像是老唱片一样,带着一种古旧昏黄的色彩,与现实隔着厚厚的时光之门。轻轻打开来,时光深处的往事,便像轻盈的鸟儿一般飞了出来。
那时我是“文艺青年”,喜欢文学和音乐,觉得这两种艺术形式是“文艺青年”的标配。我写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文字,哼着充满忧伤惆怅味道的流行歌,把青春酿成了一杯味道十足的酒。那时候的流行歌曲,我几乎都会唱,还唱得像模像样。因为经常在班里表演节目,也拥有了不少“粉丝”。一位男同学送了我一盘磁带,是刘德华的专辑,里面有我最喜欢的《忘情水》。我如获至宝,决定买一台小录放机,这样就可以随时听歌了。因为手头紧张,也不好开口跟家里要钱,我开始克扣自己的伙食。同宿舍的几个姐妹知道了,便提议大家凑钱买录放机,到时候一起听歌。
小录放机买回来了,把磁带放进去。随着磁带慢悠悠转动,动听的歌声从里面飘出来了。我们颇有些激动,于是集体跟着刘德华的歌声唱起来:“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青春的歌声,回荡在宿舍里。不过,别人只是三分钟热度,新鲜劲儿过了,她们懒得听歌了。而我这个“文艺范儿”十足的人,便得以独享美妙的音乐。我一向觉得,听歌是一个人的事,只有独享才能沉浸到歌曲表达的情绪中。
周末的时候,宿舍里就剩我一个人。我一边听歌,一边看书,感觉文字仿佛被音乐催开的花朵,一个个都带了芬芳之气,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享受。至今我都喜欢那样安静如水的时光,沉淀和洗涤自己,把寂寞变成一个人的狂欢。
不过问题来了,我需要不断买新磁带,这样才算不辜负收录机。我喜欢的歌手很多,林忆莲,叶倩文,黎明。我照例是克扣自己的伙食,省下钱来买磁带。买磁带,成了我的一个个小目标,我逐一实现,很快就拥有了一大摞磁带。磁带分AB面,听完A面,再翻过来听B面。周末的时候,一堆磁带横陈于床上,随意取之来听,那叫一个惬意啊!
一盘磁带听久了,就不那么好用了。有时候听着听着,磁带在收录机里面被绞住了,声音变得“呕哑嘲哳”。我赶紧关掉收录机,小心翼翼地把磁带取出来。磁带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不过我有办法,就是把细长轻薄的磁带理顺之后,再用一支铅笔转动磁带,直到磁带完全复原。理顺磁带的过程,需要特别有耐心。有一次,同学帮我修被卡住的磁带,因为心急手又笨,她气得把磁带全都抻出来,扔到地上,跺上几脚,狠狠地说:“这破玩意!”可真正爱它的人,是不会怕麻烦的。
岁月如同缓慢转动的磁带,悠悠地走了又走,留下一串串动人的故事。时光清浅,青春温柔。磁带陪伴我的那些时光,远去了。如今我们无论想听什么歌,只需轻轻动动手指,下载后即可以听。或许因为太容易得到,感觉任何歌曲都不是那么走心了。那些温暖的老磁带,现在已经彻底无用了,因为如今连录放机都找不到了。不过,老磁带就像曾经温暖过我们的故人,虽然走散了,但一份惦念仍旧存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