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立于上坡处的操坪巷路牌
欧阳光宇
株洲有条街巷,身处闹市,但并无闹市之喧,而是一以贯之地守着一份平和蔼然。
这街巷名操坪巷,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巷子,东头连着建设南路,西头临着湘江,早先巷子西头有开放的水泥楼梯,可供人下坡至沿江路;横过沿江路,便可下到湘江边嬉水玩耍——我有位上世纪70年代末出生的同事,说她儿时家在操坪巷,因为巷子离湘江近在咫尺,她常跑到湘江边浮水玩,而她现在皮肤偏黑,也是那时湘江边的太阳晒的,后因修东岸风光带,操坪巷西头的楼梯拆了,砌起了墙,居民不能随意下楼梯去湘江边了。
因为从东西两边进入操坪巷都得上坡,可见操坪巷的地理位置比较高,而且高处有大片平地。民国时期有一支部队曾在此驻军,就着坡上平地出操、操练,操坪巷由此而得名。现在看来,将部队驻扎在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进可攻,退可守,而且操坪巷西头即是湘江,汲水之道不止一条,取水颇为方便。
新中国成立后,这一大片平地陆续建了十余家企事业单位的职工宿舍,有原市公安局、劳动局、一医院、科委、株洲日报社、彩印厂、科协等,现在在巷子的东头,还能看到株洲水厂的厂牌。
我与操坪巷结缘,在我的而立之年,也就是千禧年世纪之交的时候,我父母家从文化路9号搬入操坪巷12栋株洲市一医院的宿舍。父母把这套房子作为弟弟的婚房,弟弟在这里迎娶他的新娘,我则抱着年幼的儿子在这里捧场。两年后弟弟的女儿出世了。那个时候还是胶片机时代,我抱着个相机,围着半岁的娃娃拍来拍去,好不容易拍到了一张好照片。
操坪巷12栋南面的情景有点特别,朝东立着一个高大的倒锥体+圆柱体的水塔,不知这个水塔现在是否还在发挥作用,水塔往西面下坡的坡道边,植有几棵桂花树;现在邻水塔的那棵桂花树的树冠已经长得很阔大,这一季桂花正香,原来这里还有石桌、石凳供人休闲;水塔往东是劳动局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栋宿舍,宿舍前整齐地建了一列杂物间,若隐若现地打了个圈的红色“拆”字还留在外墙上,也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未拆。有年头的爬山虎藤蔓顺杂屋间屋顶垂挂,并顺着电线杆一直爬到顶端。
在操坪巷见到的树,更是颇有些年头,见得最多的是樟树,在通往株洲水厂的巷道,两旁像行道树一般植的全是高大的樟树,有十来棵。樟树外,桂花树、广玉兰、泡桐、铁树、构树也多见;从操坪巷走过,在某个安静的巷道拐弯处,还能看见一弯墙头青砖镂空的水泥围墙,一扇上端铁丝网镂空、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都泛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韵味。
操坪巷紧邻家润多超市、房产大厦,再通过分支的巷道往南走,穿过原市一医院(现株洲市妇幼保健院)到达朝南的院门,这时往西看便是东岸风光带的城市阳台景观……仅举这三个地方为例就可知操坪巷四通八达,被繁华的商业资源环抱,因此在操坪巷做小吃的有那么几家,但并不多。
我父母退休后不久,在操坪巷12栋住了十多年,养花、喂八哥、读报、带孙娃,然而,“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母亲在酸甜苦辣的人生中沉浸了一辈子,最终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先于父亲辞世。她生前是一位内科医生,曾对许多病人进行临终关怀,并用娟秀的字迹为离世的病人写死亡病例记录。临到母亲自己时,她选择在我父亲的陪伴下,坐在家中的靠背椅上告别世界。她不再麻烦她的同行,为她写死亡病历记录。2015年年初,母亲去世后,父亲还在操坪巷12栋居住了一年多时间,他和母亲都是唯物论者,父亲住在母亲离世的房子里,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房子楼层高,年久失修,多有外墙渗水的困扰。
父亲这时候无心打理楼顶的花草,我赶紧把楼顶的铁树和罗汉松,请人搬到我居住的小区,托园丁帮忙移栽,现在七年过去,这两棵盆栽都长成了树的模样,铁树还盛情地开了一次花。
2016年夏天,我们劝父亲从操坪巷搬离到河西居住,就此,我基本结束了盘桓于操坪巷十余年的日子,而坡上操坪巷,终会在我的记忆中留下难忘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