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

徐光惠

秋高气爽，不知不觉间，城里的桂花都开了。

一树一树的金黄，一缕一缕的馨香。从桂树下经过，芳香扑鼻，整颗心也芬芳柔软。氤氲的香气里，我仿佛闻到那块桂花糕的味道，甜甜的，暖暖的。

故乡的老屋前是一片青翠茂密的竹林，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听老人们说这棵树很有些年头了。每年秋天，满树桂花如约绽放，如点点繁星缀满枝叶间，金光闪闪，香气弥漫，醉了秋天，醉了心田。

同一个院的二婆婆是廖爷爷的老婆，十六岁就嫁给了大她十多岁的廖爷爷，生下了三个孩子。二婆婆吃苦耐劳，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尽心竭力操持着这个家。

二婆婆做的桂花糕是村里出了名的，香甜软糯。每年她都会忙里偷闲，做一些桂花糕卖点零花钱贴补家用，她的桂花糕拿到街上去卖，很快就被一抢而空。每当桂花飘香时，我和小伙伴们就跑到桂花树下，开心地围着树转圈、唱歌、踢毽子、丢沙包。

二婆婆总是笑眯眯的，眼睛弯弯的，和蔼慈祥。她站在树下，望着一树桂花：“看，这桂花开得多好，多香啊！又可以吃桂花糕啰！”我们欢呼雀跃，仿佛闻到桂花糕的香味，把二婆婆团团围住：“噢！有桂花糕吃了哟！”“二婆婆，你啥时候做桂花糕啊？”

桂花开盛时，微风一吹，香气愈加浓郁，沁入心脾，一粒粒小小的黄色花朵在空中随风飘舞，宛若美丽飘渺的“桂花雨”。这时候，二婆婆在树下铺开一张大油纸，桂花便落在油纸上。二婆婆再将收集好的桂花用清水洗净，沥干水分，摊在竹篾上晾晒，慢慢碾磨成粉，加入糯米粉中，兑水搅拌均匀，反复揉捏。然后将这些裹着桂花粉的糯米粉压成长条切成块状，放在蒸笼里蒸，半小时后，袅袅清香溢出，桂花糕就出锅了。

二婆婆的桂花糕两角钱一块。我们早已回家缠着父母要了钱，来二婆婆家等着。刚出笼的桂花糕热气腾腾，晶莹剔透，雪白的米糕夹杂着些黄色小花瓣，糯米的清香混合着桂花的甜香，让人直咽口水。尝一口，甜而不腻，软糯柔韧，好吃得很，停都停不下来。二婆婆看着我们一口接一口的馋样，柔声地说：“孩子们，慢点儿吃，小心烫着啊。”

二婆婆的桂花糕香甜了我们的味蕾，一年又一年，让贫困的日子变得有了滋味。十岁那年秋天，奶奶突然卧病在床，家中境况更是雪上加霜。又到了吃桂花糕的时候，孩子们都拿着钱去了二婆婆家。我也跑到母亲跟前：“妈妈，我要吃桂花糕。”母亲叹口气：“我们哪有钱买桂花糕啊？你乖，待会儿我们就吃饭了。”

没要到钱，我来到二婆婆家，远远地躲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别的孩子吃着香喷喷的桂花糕，我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孩子，给你。”抬起头，竟是一块冒着热气的桂花糕，二婆婆笑盈盈地看着我。

“二婆婆，我、我没钱……”我涨红了脸。“来，快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二婆婆将桂花糕递到我手上。我咬一口，又香又糯，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如今，二婆婆已去世多年，但我却总也忘不了那块桂花糕，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香甜芬芳，暖至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