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篱笆墙

夏学军

乡村的人家，日子过得别有滋味。特别是在人人向往无公害食品的今天，乡间家家户户的菜园子绝对是城里人眼中的宝贝。“篱落疏疏一路径”，记忆中的篱笆外，总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多长，却是伸向远方。

农家院的篱笆，主要作用是防止畜禽野兽进来捣乱，给植物营造出安全舒适的生长小环境，顺便也划清了邻里之间的界限。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篱笆先要扎好桩，才能坚固牢靠，经风雨而不倒。篱笆桩一般是用粗一点的树枝，按照间隔等同的距离，打入土里再加横杆固定，然后在桩与桩之间绑上细树枝就成了篱笆。

小的时候父母忙工作，家里的菜园子都是奶奶打理。奶奶是个爱美的人，不光给我们缝制漂亮的衣服穿，还把单调的篱笆墙也打理得甚是美丽。奶奶贴着篱笆墙种上一行花草和蔬菜，左边是淡紫色的喇叭花爬满墙，右边是豆角秧子攀援而上。每天早上，我顺手摘下一朵喇叭花别在发间，蹦蹦跳跳地去上学。放学后，吃着奶奶新鲜豆角做的菜的情景，三十年后依然清晰如昨。

最美的篱笆墙是秋天，上面爬满了各种植物，丝瓜、扁豆、黄瓜、葫芦，藤缠蔓绕，呼唤着清风与阳光，那一墙的姹紫嫣红，谁看了都会眼馋。那是一首最抒情的诗，一幅最唯美的油画，也是奶奶一年当中最高兴的时候。吃不完的蔬菜晒干，收藏起来冬天吃，特别是茄子干泡软之后炖肉，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所以，现在我也会在夏天的时候买些茄子晒干，到了冬天和五花肉放在一起红烧，味道香郁醇厚，被我的家人誉为“首选必备菜”。

篱笆墙仿佛一条线，清晰而又模糊着邻里之间的界限，更多的是融合着一份质朴的真情。乡村左邻右舍的篱笆连在一起，李家的瓜爬进张家的院，张家的豆结在赵家的篱笆内，不必客气，只要顺藤摸瓜就好。待做成了美味佳肴，你送过来一碗南瓜汤，我回敬一盆炖豆角，真的是近邻似亲啊。

记忆中我的篱笆墙永远都生机盎然，路过的人常常羡慕地说：“瞧，这家人日子过得不错啊！”是啊，一道平平常常的篱笆墙，的确能透露出主人日子的好坏。宋代刘克庄在《岁晚书事》诗中写道：“荒苔野蔓上篱笆，客至多疑不在家。”青苔野蔓爬上了篱笆墙，说明这里好像没人打理，客来了往往怀疑主人已经很久不在家。殷勤的人家是不允许野蔓丛生的，篱笆墙也编织得精巧细致，透着勃勃生机；懒散的人家，则只是随意地用秫秸围上那么一圈，且东倒西斜的不成规律。

随着时代的变迁，篱笆墙已经越来越少了。如今在乡村，入眼皆是红砖墙或者石头墙，甚至还有铁栅栏。曾经花样繁多的篱笆墙，渐行渐远在岁月深处。然而，岁月深处的篱笆墙，依然是朴素温馨的，它们深深镌刻于记忆里，成为永恒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