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饱”与“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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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家连

    人们在茶余饭后聊天时,经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喂!你今天吃什么菜?”“唉!这还用问吗?天天是过年(鱼肉)啰!”

    “天天是过年。”话虽一句,可它的含意却很深远。现在大多数人家的餐桌上,鱼、肉成了家常菜。有时因鱼、肉吃厌了,吃腻了,不来点时兴菜,调调口味和胃口,饭就难以下咽,常常出现“吃不下”的念头。

    “吃不饱”与“吃不下”的情景,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是反映着改革开放前后两种生活的天壤之别。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百姓的生活几乎被各种“票证”套牢, “票证”成了“第二货币”,那时粮、油、棉、布,肉、蛋、煤油、副食,香烟、手表、缝纫机、单车、毛线等好几十种商品均需凭“票”供应。

    “票证”产生的根本原因是完全的计划经济条件下,生产力落后,物资供应与人口日益增长和人们需求日益增大的矛盾就日益凸现。那时你想在外面国营餐馆(当时无私人饭店)就餐,有钱还得凭粮票。这样就由不得你总想在外面“奢侈”——大吃大喝,想“腐败”也腐败不起来。假如你到北京或上海等外地的大城市出差,还得揣上全国粮票。此时的全国粮票几乎形同于“硬通货”。不然,身处异地可谓是“寸步难行”。此外,有了有限的“票证”,还需排队购买。比如有—次我从部队回家探亲,怀揣“肉票”去肉食站买肉,一大清早就得去排队。熟悉的朋友悄悄告诉我:如果不找个肉食站里熟人的“关系”,排队到最后还不一定能买上肉呢!

    计划经济的年代,票证通行天下,缺票几乎很难生活。无论何时何地,票证示人就是硬道理。普通百姓攥着有限的票证,算计着,谨小慎微地过日子。可以说,涵盖面广泛的票证影响着几代人的生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家实施改革开放,市场全面放开,经济从此快速发展,商品供应变得越来越充裕,各种票证开始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现在,我们只要掏钱,啥都买得到。然而,每当我们说起当年的票证生活,年轻的一代甚至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在这里说说亲身经历的三个小片断,以此显示改革开放前后人们生活的天壤之别:

    片断一。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生产大队任信用社会计,经常与困难户打交道。有不少农民为了给孩子们过年时尝点鱼腥、荤味,不得不硬着头皮到信用社借上三五块钱的高利息贷款,度过孩子们盼望已久的“年”。俗话说:“大人望插田,小孩盼过年”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有一段经历使我至今想起还难以忘怀。那是1964年农历大年三十日,我与大队秘书通过“走后门”“拉关系”,经大队管财贸的副书记批准,每人在信用社借了5元钱。尔后我买了一斤小河鱼,凭票砍了一斤肉,和年迈的母亲、幼小的妹妹正吃着年饭,忽然,从大门外闯进来一衣着破烂、情绪十分激动的老汉。他二话没说,坐在我旁边,端起碗便吃了起来。他见我热情地夹菜给他吃,气消了许多。事后我才知道:为了这个年,他找过大队管财贸的领导,结果不仅没借到钱,反而挨了一顿批。他哽咽道:“别说办年货,我连盐都没买足,这年咋过?”出于同情,我从花剩下的3元多钱中抽出2元给了他。他出门时流着泪对我说:“我会晓得报恩的。钱,我会还你的。”这件事虽然过去数十年了,可它总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片断二。1968年3月初,我穿上了当时青年人非常羨慕的“草绿色军装”,当上了人民解放军。记得离家的那天吃早饭,母亲一改过去早餐喝稀饭的惯例,特意为我蒸了4两米(16两1斤的老秤)一碗的两份糙米饭。母亲是想让我离家之前吃顿饱饭。我含着眼泪只吃了一份,剩下的另一份瞒着母亲藏在另一只锅内,留给年幼的妹妹吃。每当想到此幕,我的两眼总是湿漉漉的。可见,那时我们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苦啊!

    片断三。1977年,部队派我参加河北省召开的宣传工作会议。刚进省委大院,一条巨大横幅就映入我的眼帘:“刘子厚(当时的省委书记),厚子刘,为什么给我二两油(凭票)!”当时在场的一位老大爷对我说:“咱老百姓连一两油也没供应,你们还嫌少,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哇!”那时吃国家粮的职工每人每月可供应二两油指标。就为这二两油和每月供应的二十多斤商品粮,老百姓都羡慕极了。可见当时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苦。现在许多人得的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压等“三高”“富贵病”,那时很少听人说过,而见得最多的是“浮肿病”。

    我们那一代人,对各种“票证”有一种割不断的情愫,忘不了那段“吃不饱”的漫长岁月,也更能珍惜当今“吃不下”的甜蜜生活。

    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过苦涩,我们要更加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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