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烧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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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徜徉于昭陵江畔,落日的余晖摩挲着街道一幢幢败旧的房屋,街道鲜有行人,天幕渐显朦胧,东方圆蟾出岫,似少女娴静的脸,羞赧地泛起橘红色的笑靥。西风乍起,江波微漾,拍打着新码头斑驳的麻石阶梯,旁边的古槐树遒劲挺拔,树影扶疏。一派恬静、凄美的景况!须臾间,顿生岁月缱绻,葳蕤生香之慨,勾起我舞勺之年中秋烧宝塔的童趣记忆。

    中秋节,渌口区昭陵村烧宝塔习俗由来已久。从事农耕、渔猎的先民,用烧宝塔的祭祀方式,感谢月亮神的赐予与庇佑,祈祷年年风调雨顺,渔业、农业丰收。

    孩时不懂中秋节烧宝塔意蕴,只觉得有趣好玩。那时候,大人忙,烧宝塔的柴火与材料主要是孩子们去准备。垒砌宝塔,还得需要大人,而正街的桂叔叔乐意做此事。桂叔叔清瘦,生着一张诙谐的脸,俨然是一个孩子王,孩子们都想亲近他。他好酒,但酒量小,经常醉。一天傍晚,醉了的他踉跄地沿着街道走着,不停地喊着:“屋快倒了,快些来人撑住它呀!”我们跟着他后面看热闹,非常有趣。

    那年的中秋节到了,桂叔叔给我们分配任务。大一点的孩子去昭陵木材公司削树皮、捡烂的竹缆绳,到铁路边拾废弃的铁轨橡胶垫,上唐古岭砍柴等等。小一点的就安排去河边捡瓦片、砖石等。昭陵房屋被火烧毁过,坡岸边散落的尽是瓦片,捡拾瓦片并不难。

    垒砌宝塔的材料和柴火都准备好了。下午,桂叔叔和几个大人来到新码头,用锄头在水边整了一块平地,他们用砖石铺成直径一米多的圆形塔基,然后用瓦片叠垒,一层一层逐渐向中央收拢,最后封顶形成塔尖,底部留了一个洞门用于添柴,建成后的宝塔别有一番风味,塔身似披着青色鳞片,有两米多高,像寺庙中的浮屠。

    最性急的还是我们,晚饭刚吃完,就揣着月饼、花生往新码头赶,桂叔叔他们还没有来,我们就做游戏,又是跳又是蹦,围着宝塔追逐嬉戏,大人们担心宝塔撞倒,站在街上不停地呵斥我们。

    晚霞消退,唐古岭峰顶上,冉冉升起一轮又圆又大的橙月,还傍着蝉翼般的薄雾。未几,月亮爬到新码头古槐树上,变成银色的璧玉,江面上,秋风掀起波澜,泛起银光,昭陵仿佛变成了冰清玉洁的世界,宝塔也显得更加庄严、神圣。

    桂叔叔哼着小曲,口里喷出一股浓郁的醇醪味,踉跄地朝宝塔走来。他先摆好桌子,奉上月饼、荷藕等贡品,点着香烛,烧着钱纸,口里念念有词,虔诚地磕拜,又含混不清地喊着:“孩子们,都来拜宝塔呀!保佑你们会读书,长大后好讨生活。”大家笑咧咧地跟着跪下磕头。

    宝塔内,柴火点着了,从塔顶上、瓦缝里冒出浓浓的黑烟,随着火势的增加,黑烟渐渐地变成灰白,当白烟变成火苗从宝塔瓦缝中伸出时,俨然火舌舔舐着塔身。

    桂叔叔一边向宝塔内添柴火,一边喊道:“孩子们,快递柴来,火烧得旺,宝塔才会红。谁递得多,出息就大。”孩子们争先向桂叔叔递柴火。火焰越来越猛,在宝塔上跳动闪烁着。瓦片开始由黑色变成灰色,灰色又变为暗红,暗红渐渐变为浅红,最后变成了绯红。此时的宝塔流光溢彩,红光映照在我们稚嫩的脸上,也映照在潋滟的江面上,连月色也抹上了殷红。

    “拿煤油来,开始喷火。”被火焰映得通红的桂叔叔喊着。有人提了一桶煤油来了。

    桂叔叔舀了一勺煤油喊到:“细伢子站开些,火喷到身上不得了哇!”然后,将煤油撒向宝塔,骤燃的火焰绽放着火树银花。随着煤油不停地洒向宝塔,绽放的烟花千姿百态,璀璨炫目,我们高兴地跳跃欢呼。

    桂叔叔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对我们说:“把钱抛在地上,看你们谁能抢到。中秋夜烧宝塔,能抢到钱的,长大了一定能出人头地。”硬币抛出后,我们一拥而上去抢,强壮、敏捷的孩子抢到了,而我没有,非常懊恼。

    时光荏苒,但儿时中秋节烧宝塔的景况却历历在目。此时月圆之夜,流连的愁思总与我童年重逢,总会瞥见桂叔叔那张和蔼诙谐的脸,那皎洁月光下被烧得通红的宝塔,以及江面被西风掀起的粼粼浮光,永远沁入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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