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孝
在北京中国书店的一次拍卖会上,我竞拍到梁实秋先生写给陈纪滢先生的一封钢笔信,我本来不喜欢收藏“钢笔”信札的,但这封信的内容丰富,尤其是信中谈到了他“戒烟”的事,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于是最终以近万元人民币(含佣金)将它拍下入藏。
梁实秋先生吸烟是有传统的,他曾写过一篇《吸烟》的文章,详细介绍了他家的吸烟史,他的祖父、祖母、父亲都是烟民。他祖父抽旱烟,一根烟管有一尺多长,翡翠烟嘴,白铜烟袋锅,烟包是绣花的葫芦形红缎子荷包,抽的是著名的关东烟。他的祖母抽的则是水烟。水烟袋是按照阿拉伯人的水烟筒仿制的,抽的大多是兰州的烟丝。此外,家里还备着一两只水烟袋,用于招待客人。梁先生的父亲抽雪茄纸烟,雪茄形似飞艇,尖端上打个洞,叼在嘴里不大雅观,但那时的梁实秋却感到雪茄气味芬芳,烟香诱人。
梁实秋先生在留学时染上烟瘾,除了环境影响,可能与他的家族吸烟史不无关系。1923年赴美留学,一人在外,天涯羁旅,有时难耐寂寞,心乱如麻,看到同学中有人在吞云吐雾,好不自在,便试着抽起烟来,且“进步”很快,先是一日一包,继而一日两包,最后发展到一日一听(50支),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瘾君子”。
令人惊奇的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已有30多年吸烟史、年近六旬的梁实秋竟悄悄戒除了烟瘾。梁先生在致陈纪滢先生的信中说:“纸烟已戒除八日,经过良好。何以突然有此毅力,此中颇有隐衷,未便奉告。但有一言可以一约,明年阴历初八即可开戒,必不食言。”
这封信用的是编译馆用笺。梁先生1949年赴台,历任台湾省立师范学院教授、英语研究所主任、文学院院长,台湾大学教授。晚年曾代理“编译馆馆长”直至1966年退休。由此推断,梁先生的戒烟时间与信中所说的“戒烟已八日,经过良好”相吻合。
有文章专门介绍了他的戒烟过程。梁实秋的戒烟过程很简单,他没有选择什么特别的日子,也没有向戒烟成功的朋友取经,在戒烟的那一天,他自称采用“冷火鸡”似的戒烟法,把尚未吸完的纸烟一股脑儿丢进垃圾堆里,烟嘴、烟斗、烟包、打火机等吸烟用具则在后来分别送给了朋友,只留下烟灰缸没抛弃,可能是为来访的“瘾君子”留个方便。
毕竟吸了30多年烟,突然戒烟,起初梁实秋感到很难受,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好在他工作繁忙,埋头著书立说,缓冲了烟瘾发作。实在熬不过时,他就吃一块巧克力,但吃巧克力又感到肚子发腻,于是一盒巧克力尚未吃完,干脆把巧克力也戒掉了。最终他以顽强的毅力戒掉了烟瘾。
梁实秋对晚年成功戒烟很是欣慰,他不无得意地说:“我吸了几十年的烟,最后才改吸不花钱的新鲜空气,如果在公共场所遇到有人口里冒烟,甚至直向我的面前喷射烟雾,我便退避三舍,心里暗自言道‘我过去就是这副讨人嫌恶的样子’。”
据《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