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IP改编 品质决定一切
罗玉珍
最近，两部由我国古典名著改编的作品相继问世，一部是电影《红楼梦之金玉良缘》，另一部是国内首款3A游戏《黑神话·悟空》。同为国产文化大IP的改编，都有伟大文本做剧本蓝图，得到的评价却天差地别。《红楼梦之金玉良缘》上映半月以来，评分和票房持续走低，尤其对黛玉的塑造被批得体无完肤。而《黑神话·悟空》一上线便火遍全球，且收获了巨大的经济效益。
一个黯然神伤地香消玉殒，一个意气风发地直面天命，原因为何？本期艺文，我们来一探究竟。
黛玉遇上悟空，两部作品的两极评价
《红楼梦》与《西游记》堪称我国人民心中地位最高的古典小说，几十年来一直被改编，名著IP本身具有超高流量和群众基础，更容易得到关注与青睐。但那些只抱着赚钱的念头去做，缺乏职业操守和艺术信念的团队，除了短暂的热闹什么也没有留下。成功的案例有1978年的动画《大闹天宫》，1987年的《红楼梦》，1986年的《西游记》，1995年的《大话西游》。近期上映的《红楼梦之金玉良缘》，据说由胡玫筹备18年才完成，结果却差强人意。《黑神话·悟空》的团队历经了多年的探索和打磨，也做了巨大的投入，顶着压力与期待，交出了高分答卷，在全世界范围内获得极高赞誉。
巧的是，在《黑神话·悟空》里采用了《红楼梦》中一首《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真可谓是文学上的心意相通。两部著作都极有深度，不仅描绘了人性的复杂，更揭示了人生的真谛。从改编出来的作品所呈现的不同效果，能看出当今名著改编上的很多问题。
《黑神话·悟空》是全方位用心的绝佳之作
悟空对全世界的游戏玩家来说并不陌生。我国1986年剧版的悟空善良正直，战斗力爆表，是担当有理想还接地气的猴子。《黑神话·悟空》中的悟空在造型装束上做了创新，保留了本土化风格，增加了霸气的盔甲和面具，加上面容冷峻眼神犀利，更像很酷的超级英雄，这在一定程度上打通了中西方审美差异，使人物风格更具有世界性。
虽说IP会带来流量加持，但这款游戏能成功归功其超高的内容质量。游戏场景采用的是三维扫描技术下的国内古建筑，营造了逼真恢弘的背景氛围。壁画细致精美，雕塑栩栩如生，人物兽类灵活生动，菩萨罗汉宝相尊严，每个妖魔鬼怪都奇异鲜活。至于古迹建筑、天地山水，乃至一花一草，都配合营造了苍凉静美诗意壮丽的东方美学。可以说，这部作品在动画、绘画、雕塑、壁画、建筑、文学、摄影、书法、哲学、艺术设计、工业设计、建模、动捕、后期等技术上都做到了极致……里面的音乐我特别喜欢，开场主题曲气势磅礴，唢呐铿锵有情，听起来真有大圣腾云的感觉。一首《屁》，旋律震撼人心，歌词写尽人性，《往生咒》用反差感很强节奏爆棚的rap来表达慈悲的深意，鼓点充满节奏，很赛博很酷燃，也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潮流的一种结合。
《黑神话·悟空》的爆火将《西游记》强势推向世界，将中式禅意和古典魅力展现在世人面前，其中冷峻反叛的暗黑风，也将气场拉满，有网友认为这脱胎于网络小说《悟空传》。游戏本身的世界观很宏大，兼具文学的表达，悲悯的思考，哲学的拷问与人性的关怀。角色命运充满禅机深意，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宿命。部分残忍的情节和悲凉宿命感让人想起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它也许能让你在一款游戏中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但它也有缺点，一些游戏玩家反映没有小地图指引，另外有些情节的打斗模式略显重复；我个人认为部分角色的配音不是特别好。但《黑神话·悟空》已在各方面做到了这个行业的顶级。它是强大的技术、文化、资源、审美的绝佳结合，制作团队非常用心。
《红楼梦之金玉良缘》究竟差在哪？
相比《西游记》的大量魔改，《红楼梦》一直被认为是很难改编的，尤其林黛玉、贾宝玉这样伟大的角色，塑造起来太考验水准。除了87年版本，其他改编作品大多湮没于历史的长河。胡玫导演是有勇气与野心的，但是她交出的《红楼梦之金玉良缘》，并没有像《黑神话·悟空》那样得到认可。
片中大部分演员没演出原著中的神韵，尤其黛玉被吐槽得最为凶猛，演员并不丑，但她不适合饰演黛玉，无论眼神与神态，几无黛玉的气质，这也许还有妆造的问题。宝玉与黛玉初见那场，十几岁的男孩应是清爽干净，但妆造有些油腻。影片中有很多没必要的镜头，部分场景甚至不符合逻辑，审美水平也不太高。黛玉葬花那一幕，拍得像三十里桃花粉红映天的桃花节，美，但没有灵魂。
胡玫导演想表达很多，也想努力拍好，但她心中的那种“好”与观众认为的“好”不太相同。整体来说，团队对原著的理解程度不够，对人物精神世界没做深入的研究，导致这部复杂磅礴深邃厚重的作品，被呈现得略表面化，对人性与命运描绘如隔靴搔痒。除了焦大这个角色和几处略有意境的画面，其余部分都很单薄，你看的时候不认为是在看伟大的《红楼梦》，大多角色只是走一下过场。原著的厚重感、宿命感、史诗感被散乱的叙述破坏了。
当然，要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将几个大家族的兴衰，那么多人的命运完整体现出来，难度很大。对比《黑神话·悟空》在专业技术、艺术审美和传统文化上所做的功课，《红楼梦之金玉良缘》似乎显得缺了些用心，最好的做法是只挑选其中某个情节，或某一个人物重点去打磨，这样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唯有品质能决定作品的命运
改编名著大IP，从来是件需要勇气与实力的事情，如何更好地表达名著中深邃的思想世界，更好地呈现人的命运，需要思考很多问题。要有理念、信念，以及强大的技术与资金支持，还得有较高的审美修养与世界观，要极强的创新意识与执行力，以及对时代对市场的敏锐嗅觉，对文化的态度，对原著的吃透与改造升级……光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借大IP赚快钱，就一定会被市场淘汰，被时代抛弃。做事情需要信念与决心，要对事情倾注足够的认真与热情。《黑神话·悟空》制片人冯骥曾在采访中说：“最后让你痛苦的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鞋底的沙子。沙子是无穷无尽的，但是你想走到那座山，就得忍受这样的过程。踏上取经路，比抵达灵山更重要。”
《黑神话·悟空》让我们看到好的游戏产品不只是拿来消遣的工具，它能体现璀璨的文化魅力，传递深刻的艺术内涵，能让玩家在感受快乐的时候接受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传播功能将在未来世界发挥更强大的作用。而《红楼梦之金玉良缘》的失败，则让人看到了一种警醒，名著改编需谨慎，它对各方面的要求都太高。
没有一部作品是完美的，但不好的作品一定会遭受不好的评价。作品的品质怎样，命运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