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斌
“为了我厂的兴旺发达,各个车间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生产,也许会有人忽略了一线背后,那些默默无声工作着的人。他们有的为生产提供了良好的后勤保障,有的为一心一意投入到生产中的工人师傅们解决后顾之忧。带着这种想法,29日下午,我去了厂幼儿园进行采访……”
这是1992年我写的广播稿《这里也有一片美丽的风景》开头的一段。当时的我是株洲电炉厂冷焊车间的电焊工,厂子在今天的秋瑾故居附近,快到故居未上坡之前,右手边一道大门就是原来株洲电炉厂的工厂大门。
这篇广播稿我是中午去采访的。我上午、下午要在车间上班,只有中午和晚上有时间。本来,我是必须睡午觉的,可晚上幼儿园没人,所以只得牺牲午睡时间去采访,晚上回来再写稿。我找到了这篇稿子的底稿,上面落款的时间是8月30日凌晨3点40分。也就是说那一年的8月29日至8月30日,我焊了一天产品,完成了一次采访,还写完了采访稿。按照我的习惯,写好稿子之后,会誊抄一遍,可我实在太困了,睡了3个多小时,去车间焊了一上午产品,中午又匆匆修改、誊抄,马不停蹄地交去广播站,赶上了当天中午的播出。
1991年,株洲电炉厂工会成立了文学爱好者协会,协会理事会成员共7名,我是唯一一名工人理事。这个身份对我的好处是,我可以写除自己车间外其他部门的稿件了。1992年,我为厂“第六届工会委员、第四届职工代表大会”写了几篇厂简报,对厂卫生所、厂幼儿园的好人好事进行宣传,还写了一些稿件,内容涉及厂“百灵杯”职工歌手大赛、厂“团结杯”拔河大赛、厂篮球联赛、特钢分厂“我说社会主义好”演讲赛、机加车间生产劳动竞赛、冷焊车间社教、青年劳动竞赛、全车间劳动竞赛等活动,共计27篇,全部被采用。这些稿件基本都是我晚上紧锣密鼓赶写的。
1992年,电炉厂生产形势大好,经常需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生产任务,“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的大牌子就挂在现在去秋瑾故居的厂大门外。加班不能回家吃晚饭,车间会送餐来,3个肉包子一碗稀饭。这年我获得了青年劳动竞赛二等奖,车间劳动竞赛一等奖,一年我完成了16个月的工作量。在12月,我还鼓动几个青年组成了“青年突击队”,车间主任有临时活、紧急活、顶替活需要人干,他指哪儿我们打到哪儿。到12月23日,我们提前完成当月的生产任务。“有一分力,尽一分力。有一点火,发一分光。”这是我为青年突击队写在车间黑板报上的“豪言壮语”。
老话说“蹲死的焊工”,在车间一个班下来,我最少要蹲7个小时,回家看书赶稿坐椅子上又是长时间一动不动。虽然我才二十出头,可已经腰肌劳损,走点路就要蹲下来。除开厂里这些事,我还自主参加了市里举办的文学班、英语班、音乐班、舞蹈班、图画班。舞蹈班地址在奔龙公园(已更名为神农公园)三楼,星期天上午上课。老师在前面带队教完,叫我们自由组合学习。全班只有一个高个子女士,601的,她将近一米七,大家叫她汪姐。我跟其他男士一样都有自己中意的选择对象,可汪姐站一边从没人主动去搭她,老师就叫我搭。我不想,老师指指全场,我看看全场的男士,个个不比汪姐高,只好不情愿去跟她搭。汪姐脾气大,每次指责都不留情面,“肖斌你何解冇一点节奏感咧?又踩我的脚,跟猪跳都好些!”我面红耳赤,不敢分辩,一曲暂停,羞愧地跑外面台阶上去坐着。
采访幼儿园我也有私心,教大班的顾晶晶幼师毕业刚进厂,她属于专业人才,是我的暗恋对象。她家和幼儿园一个在厂里最东头,一个在最西头,所以她上下班必须经过我车间,青年同事都知道我喜欢她。那天我和车间伍书记坐在外面黑板报下聊天,就有人喊:“你女朋友来了!”我急忙扭头,只看见顾晶晶单车的后半截,以及她飘扬的裙子。我去幼儿园采访,园长接待,我说有问题要问大班老师,园长就让扭捏的顾晶晶一起接受我的采访。关于这份情愫,一份采访稿当然远远不够,我写过10篇尽述心肠却无人知道的《顾盼之间》,锁在抽屉里至今。还有这几句小诗:“清晨走进车间/机器、钢板沉默不言/高高的天棚上看不到的鸟/左蹦右跳在鸣叫。这情景就像我想看见的你/还没从车间窗户外的马路上飞过/现在只有鸟/在安静的车间独唱。总想见到某个人/仍是那一身打扮/声音云一样轻”。
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株洲市青年工人中的普通一员,和大家一样,我全力以赴过,翻山越岭过。如今回眸一望,只记得星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