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新
朋友圈里看到一幅照片,标题为:带雨的玫瑰。
玫瑰鲜艳夺目,雨珠晶亮,颤颤欲滴。仔细看,那玫瑰,红绸缎似的,色调单一,有种透心的红,一直红到花蕊里。是我所见到的红里最纯正的颜色,看不到一丝杂质。花呢?一叶,一叶,层层包裹起来,花朵的尖尖儿上,欲开未开,稍稍散开的花叶极像是婴儿微翕的红唇,让人生发出无限的爱怜。
看着眼前的红玫瑰,我生怕谁一不小心触碰到它,把那晶莹透亮的雨珠碰落下地,毁了美好的意境,又怕谁粗心大意把那花给抚摸出了折印,碎了瑰丽的画面。
我把照片放大,透过晶莹的水珠,我突然有了种穿越感。
江边,一座东西向的土墙房子坐落在青山之中,稻场边也种着几株玫瑰,这可是村里唯一的几株玫瑰。
玫瑰是月红种的,她喜欢这样的红色。
那年月,种花的人少,种玫瑰花的就更少了,所以月红的玫瑰花,映红了整个山村,至今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
月红用石块在稻场一角精心地围了个小花圃,她一有空就侍弄这几株玫瑰,浇水、施肥、锄草。花开的时候,引来了一片赞美。大家都说,玫瑰真好看。的确,天晴有天晴的美,下雨有下雨的漂亮。
我看到她的玫瑰花园的时候,是在七月的一个下午。
她托人捎了口信给我,说是被山里野蜂蜇了。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去看她,见面时,她两眼还肿得厉害,连头皮都肿了,肿得完全看不出她原来的脸型。月红长得漂亮,十里八村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我们家住一个村,两家一直交好,我俩从小一起上学,长大后在生产队一起上工,彼此以兄妹相称。我去看她,左邻右舍并不觉得犯外,但其实,我们懵懂的心里已经有了小小的心思,每次看到她,我心里就像揣了个小兔子,急慌慌的。
那种想看到又怕看到的感觉,好长时间都困扰着我。
月红也一样,每次看到我,腮上像是种了一朵红玫瑰。她低着头,时不时地用眼角瞄一眼我。那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用蚊帐遮了半边脸,我刚在床边坐下,她的泪就一下子奔涌而出,我给她轻轻揩去眼泪,抚着她满头的秀发,尽量找些话安慰她。
月红娇羞地应着,靠近我的时候,我听得到她急促的呼吸,她心里一定是把我当成了最亲的人。她说,你来了,我就不疼了,过两天就好了,放心!本来是我来安慰她,结果成了她在安慰我。
月红告诉我,玫瑰花前两天开了,开得红艳艳的。月红指了指窗台,她房间的小窗户,正对着稻场一角。窗台很矮,上面有月红梳妆的镜子,我坐的地方,刚好看到镜子里带雨的红玫瑰。
月红悄悄告诉我,她喜欢玫瑰的红色,也喜欢自己名字里的红字。她说,她要把玫瑰红绣在掩底子上,送给我暖脚。还娇羞地说,也暖你的心。说完,那手指就往我手心里戳。
过了几天,我从她家门口过,她塞给我一双掩底子(鞋垫),两朵玫瑰红艳艳的,特别养眼。那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看的玫瑰。我没舍得穿,一直压在箱底。月红问我,我说,我想把它留作青春的纪念。不曾想,一语成谶,后来真就成了念想,一直保存到今天。
月红后来嫁到了远方,听人说起她时,总觉得眼前晃动着一朵红玫瑰。几十年过去了,老房子几经翻新,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了。不仅那座小花圃只能在记忆中去寻找,就连月红也没再见过一面。
当今天看到朋友圈里带雨的玫瑰时,又勾起了我久远的记忆,心中难免怦然一动:月红,你在远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