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林
李商隐的诗句常被我们挂在嘴边,譬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等,名篇佳句之多,令人叹服。而这些优美诗句背后,却存在着李商隐的诸多悲欣交集或者坎坷不平。人生遭际极为不顺时,李商隐用诗歌创作来疗慰一颗不甘的心。恰恰是仕途之路总遇泥淖,才有了他不凡的诗歌成就。这是我阅读董乃斌教授的《天意怜幽草》一书后,最大的感受。
《天意怜幽草》是年逾古稀的董乃斌先生的心力之作。老先生善于从新的角度来解释中国文学传统,他长期致力于晚唐诗人李商隐的研究就是例证。《天意怜幽草》的“小引”开篇,董先生结合李商隐的那首《临发崇让宅紫薇》,讲了一件事,李商隐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考中进士的第15年,41岁时,结发妻子王氏的病故。此时正值唐宣宗大中五年,即公元851年。
“一树秾姿独看来,秋庭暮雨类轻埃……”中年丧妻,王氏撒手人寰,撇给他年幼的一儿一女。又恰逢他即将远赴东川节度使幕府去任职,只好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洛阳岳丈的崇让宅,准备交给孩子的舅舅托管。与此同时,何时回长安?日夜思都城,时常萦绕于心。董乃斌在书中说:“仕途上毫无起色,从未做过像样的官。”分别做过几位节镇大僚的幕宾,忙忙碌碌,草拟公文或者来往信件之类,相当于文字秘书而已。因此,行期已定,王氏的音容笑貌仍萦回于心时,李商隐复杂的悲欣之情,不难想象。此刻偶然瞥见崇让宅院中紫薇繁华一片,秋雨中的花朵上聚满水珠,像极了诗人的泪水。
一首格律严谨的仄起式七律,其“上平十灰”的创作手法,对此后的中国诗歌影响深远。董乃斌写道:“我们的讲述,就从这里开始吧。”
书名来自李商隐那首《晚晴》中的“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该诗创作于李商隐接受观察使郑亚的邀请去桂林任职之际,马上就能离开长安,远离“牛李之争”。我们从董乃斌撰写的《李商隐传》中知道,他被卷入其间,与妻子王氏的娘家关系密切。董乃斌在《天意怜幽草》书中,实则满怀悲悯,他对诗人李商隐的理解是怜惜,是替他不忿,也哀其生在晚唐,生不逢时。
全书分为三辑,每个章节可任意独立阅读,也就是像我这样,跳着看。第一辑从“李商隐,诗神的宠儿”或“玉谿(李商隐号玉谿生。谿,xī。基本字义,同“溪”)生,优良的史镜”开始,概括了李商隐的诗歌创作和他的生平。李商隐年幼丧父,敏感又不多言,诗歌的早期充满人民性的批评。诗歌与人生,恰如常言“江山不幸诗家兴”。董乃斌将李商隐的生平归纳为三个时期:十年应举期,长安求仕期和幕府生涯及乡居期。也可分为习作期、愤懑期、成熟期和衰老期。
第二辑“千姿百媚草木篇”或“寄恨抒愁大自然”等,对李商隐诗歌的意象、用典、修辞等,做了细致梳理分析,紧扣“天意怜幽草”主题。也对李商隐为什么没走杜甫、白居易之路,做出合理解释。董乃斌剖析出,李商隐诗歌大部分不直接记录现实事件,而是诸类事件在他心灵上的折射呈现。包括李商隐善于用“比兴”手法,尤其玉谿生关于梦境的抒写和他精妙于四六骈文的钻研。这些对中国诗歌的长远影响都是功不可没的。
因此有了第三辑的“玉谿诗与戴望舒”和“玉谿诗与何其芳”。以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或何其芳的《秋天》为例,我们充分看到了李商隐诗歌精髓和精神内核的延续。李商隐的诗歌影响之深渊,由此可见一斑。全书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突出了“讲述”二字,实乃人文普及型读物之美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