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村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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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筱萍

    (一)

    顶着七月正午的烈日,来到卧龙村。村头,几只黑山羊在路旁杂树丛里缓缓穿行,两条大黄牛在溪边饮水,时不时抬头望向我们引颈长鸣一声,而一群羽毛顺滑铮亮的公鸡母鸡则在水泥村道上踱着方步,全然不惧身后车轮渐渐驶近。我突然间恍惚起来,似是置身于晨曦里的山村,看似骄阳似火,伸手却有凉风轻抚,深吸一口山林的空气,卸下了一身疲惫。

    卧龙村距茶陵县城五十余公里,两山夹一水,山势峭拔山色苍翠,河道蜿蜒流水淙淙。村道顺水而修,村民逐水而居。房舍都是新建的三四层楼房,木板条的外装修古朴厚重亲切自然。卧龙是个以客家人为主体的村落,保留着完好的客家民俗,村里建有一个客家民俗文化馆,详尽地介绍了卧龙客家人的渊源、风土人情、历史遗存。一组动态的雕塑栩栩如生,展示着纺车吱呀、石臼舂米、水车灌田、黄牛拖犁等一些在现代科技替代下已不多见的生活劳作方式。我用客家话念着展馆墙上“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的客家童谣,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感慨着8000多万客家人从北到南漂洋过海历经千余年时代变迁却仍然说着同样乡音的壮举,一辈又一辈执着坚毅地信守着祖辈“宁卖祖宗田,不失客家言”的诺言。

    卧龙村不仅山水一色风景如画气候宜人,还是一方红色沃土,这里流传着许许多多的革命故事。村支书小强开着景区观光车把我们带到了一处红色景点——新四军留守处。这是抗战时期南方八省13个留守处之一,也是全国仅存的4处遗迹之一。下得车来拾级而上,一幢黄泥土屋依山而立,泛黑的门窗刻着岁月的沧桑,前坪由大块的河石铺就,在前辈们铿锵有力的脚步磨砺下已变得平顺光洁。这里原来是大革命时期湘赣临时省委的地下交通站,红军西征后一支湘赣游击队留了下来继续敌后斗争,1938年2月正式改编为新四军一支队二团一大队。据说时任新四军一支队司令员的陈毅来此地指导工作,险些被当时湘赣省委书记谭余保当成奸细处死,幸亏陈毅同志聪明机智才躲过一劫。看着展室里记载的那个风起云涌家国危难时代先辈们向死而生的英勇事迹,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工作埋怨生活?

    入夜,晚风愈加清凉。静静地站在桥头,溪桥两旁的太阳能路灯将灯光投在河床,水面泛起金色的粼粼波光,闪闪耀耀,天空中月胧星稀,山垅里蛙声畅鸣,忽而想起辛弃疾的词“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来,心便静静地似乎能拧出水来。

    (二)

    从卧龙村到大龙村大约四五十分钟车程,山道曲折蜿蜒上行。到达大龙村时正是饭点。吃过午饭,小张支书安排我们去观音山瀑布群溯溪。此刻天上没有一丝白云,烈日灼灼,我说,太阳太大能否休息一会儿再去。当地的彭老师笑了笑说,去吧一点也不晒。我将信将疑仍旧带了把遮阳伞随大家前去。

    有山有水的地方并不稀奇,而像大龙这样山水交融互为映照的却不多见。我们刚到溪边就感到一阵裹挟着水雾的凉风扑面而来,溪水两岸的山体上古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伞是多余的了。我望向山溪,只见上游湍急的水流在这里歇了脚,雷公潭平缓幽静,几个孩童赤着上身在潭里扎猛子戏水,几根木头扎成的小桥横过溪面,坐在桥头的中年女人微笑地看着孩子们嬉戏,静静地守护着,满眼慈爱。这是一条神秘的河流,掩藏在大龙观音山幽深的原始次森林之间,狭长的山谷古树参天虬枝斜逸,老藤攀沿垂悬肆意而为,潮湿柔软的腐质土壤黑亮黑亮,沁出水来。这里是未经开发的处女地,腐朽的树干、倒伏的竹子随处可见,有的漂在水里,日久年深,被流水侵蚀得体无完肤,这让我想起九寨沟那些湖底的老树来。河床里大大小小的花岗岩石形态各异,亿万年的水流冲击抚平了棱角,静卧溪间任凭汹涌的水流冲撞,激起飞珠走玉水雾迷蒙。阳光在头顶茂密的树冠上跳跃,无法直射下来,只能折射成豹纹般的光影投在布满苔藓岩石上,宛如万年神龟千年云豹立于水间。河道走势时而险峻时而平缓。我们沿着伴溪山路缓行而上,一路上有飞瀑流泉纷至沓来,曲折跌宕,也有平静舒缓清澈如镜的水流恋抚着涧边蕨草幽兰轻轻而过,奔向下一个瀑布的端点,继续她勇往直前激荡澎湃的一生。

    溯溪的终点是观音山瀑布,水流从高处喷涌而出,悬挂于断壁之前,跌落在岩石之上,犹如片片珠帘玉碎溅起如雪的浪花,水雾浸润了的衣袂随风轻扬,低音炮的轰鸣声环绕耳际,饱含负氧离子的空气和森林里泥土与野草山花混合的独特芬芳沁人心脾,夏日的清爽沿着经脉舒张至四肢神经末梢,悠闲舒适地闭上眼睛,惟愿时光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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