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靡一时的南方125型摩托
刘文清
究竟是先知道南方公司还是先知道南方摩托,我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因为那个时候,南方摩托已经风靡大江南北,几乎无人不知。
我与南方公司结缘,是因为叔叔退役后分配在南方公司工作。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要从老家到长沙求学,便从郴州坐绿皮火车提前几天来到株洲。凌晨三点多在火车站下车,跟着茂生,迷迷糊糊地就上了4路公共汽车,车子在黑暗中颠簸了个把小时,上坡下坡、城市乡村,最后到达了一个山沟沟里。房屋的四周都是山,黑黢黢的剪影,茂生说这就是南方公司了——茂生与我同村,年长我几岁,父亲在南方公司工作,属于半边户,他时不时过来看望父亲,轻车熟路——这是我与南方公司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南方公司全称为中国南方航空动力机械公司,是我国中小航空发动机和摩托车科研、生产基地,前身是株洲兵工厂,创建于1950年1月,次年更名为“株洲三三一厂”。摩托车并不是南方公司的主打产品,作为军工企业,主要生产军工用品,摩托车只是附带生产的民用产品。我不会开车,也不是摩托车迷,只晓得南方公司生产的南方125型在当时几乎无人不知。据在公司工作的叔叔婶婶和堂弟说,那时候,销售商在公司等十天半个月还不一定能拿到货。1991年第十一届亚运会,南方125型被指定为唯一专用摩托车,出尽了风头。说起这届亚运会,因为时间久远,或许已被人遗忘,但是这届亚运会的宣传曲《亚洲雄风》却留在了一代人的心中。此后,南方摩托还在在全国七运会、八运会等大型体育运动会上作了精彩表演。南方摩托家喻户晓,深入人心。
南方摩托的畅销,也带动了周边乡镇企业、村办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发展、壮大。环绕公司的原郊区建宁乡、曲尺乡、五里墩乡的农兴桥村、南华村、朱田铺村、道田村、五里墩村等农村,依托南方摩托的产品优势,纷纷办起了乡镇企业、村办企业、家庭手工作坊,除发动机之外的摩托车所有的零配件,都可以在这些企业生产。南方公司周边的这些农民,半工半农,有的田地、房屋被公司征用、拆除,极大地增加了收入,率先迈入万元户行列。
假若没有记错,南方公司的第一任厂长应该是吴运铎。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他是人民军队兵工事业的创建者和开拓者,为了研发枪弹,手指和腿被炸断,眼睛被炸瞎,被誉为中国的“保尔·柯察金”,受到毛主席亲切接见。吴运铎撰写的自传《把一切献给党》,鼓舞了一代代青年人。
南方公司所在地董家塅的这个“塅”字也很有特色。在我老家湘南山区,人们压根不知“塅”为何物,也从未见过以“塅”字命名的地儿。九十年代初使用大肚子的286电脑,都无法打出这个字来,只好先将“段”字打印在纸上,然后再用手写上“土”字旁。而在湘南以北三、四百公里之外的株洲市,名字中有塅的地方不少,但知名度最高的非董家塅莫属。为啥呢?因为这里有家大企业叫南方公司,因为南方公司生产的南方摩托……真是把“老子英雄儿好汉”“母凭子贵”这两个词语诠释得淋漓尽致。
暑假寄住在叔叔家等待开学的我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和体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骑着婶婶的破自行车,经过煤店,上大坡到幸福村;经过总部大操坪到建国村、凤凰山脚,到南方中学、职工大学,过桥到医院,再往南到达608所。一个刚刚走出中学校门、平生没有出过县城的农村娃,来到这大工厂,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稀罕。骑行还不到半圈,就感觉厂区面积比我老家一个乡的管辖面积不得小。厂里有小学、中学、技校,还有职工大学,有百货商场、俱乐部、医院、菜市场……农村没有的这里有,城市有的这里不缺,一个人从出生、求学、工作、退休直至离世,都可以在厂区内解决。我骑行路过一分厂时,正逢下班时间,只见数以千计的自行车从厂门口蜂拥而出,骑车人清一色工装,不辨男女,你想要在这车流中找到一个熟悉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种场面,我只有N年后送孩子上大学时在广西南宁街头见识的小电驴潮可与之相比。
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你说这是农村吗,它却无田地可种;你说是城市吗,它却到处都是“村”:解放村、团结村、建国村、新华村、幸福村、中华一村、中华二村等,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更令人惊掉下巴的是,不管是总厂抑或是分厂,厂门口都有解放军(后来才知道是武警)持枪站岗,神圣不可侵犯。所有这些,都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也昭示着南方公司的重要性。
还让我好奇的是,那些极具异域特色的红楼。这些数量不少的两层或三层的仿苏建筑,里面住着援厂的苏联专家,后来成为厂里单身职工宿舍,说是冬暖夏凉,人走在木楼板上咚咚作响。公司总部边上的大块空地,明明就是运动场,偏偏叫它为大操坪,无论白天晚上,总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除了南方摩托,南方公司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个人和一件事。这个人就是萧芸,其时40多岁的年纪,先在南华幼儿园工作,后来调到南方公司劳服公司工会。萧芸虽是一介女流,却并不简单,胆子很大——萧芸年轻时响应“上山下乡”的伟大号召,在湘潭县一个叫老虎岩的偏远乡村当知青,后来招工进城,进入公司工作——就是她,上书当时的中央主要负责同志,请求把知青下放的年份算作工龄,几经辗转,终于得到中央重视并给予批准,为几千万知青做了一件大好事。此事也在公司产生轰动,萧芸一下成了风云人物。
所谓“一件事”,也是冥冥之中命中的一种巧合吧。正是因为这件事,促成了我与《株洲日报》几十年的缘分和情谊。大学毕业的那年七月,在个人英雄主义的促使下,我一个人去了中越边境的广西凭祥市采风,把一路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写成散文《到凭祥去》。当时寄居在南方公司叔叔家的我,来到董家塅邮局(现南方宾馆马路对面)向当班的工作人员打听,如何给《株洲日报》投稿。他告诉我:你写《株洲日报》收就行了。我把稿件折叠好后装进信封,再贴上八毛钱邮票,投进了墨绿色的邮筒,怀揣着一颗上下不安的心离开邮局。两个月后,我在南区的一家企业上班了,某天叔叔突然给我送来《株洲日报》的一封邮件,里面有编辑老师的一封信,大意是告知我稿件收到了,同时通知我去参加报社组织举办的“大地”文学写作培训班。在一个月的培训时间里,我有幸聆听了报社聂鑫森、言和平、刘醒波、曾湘文、杨宏武等老师的讲座,如醍醐灌顶般,写作功底有了显著提高。打那后,我不断地给日报写新闻稿、散文和言论,多次被评为报社优秀通讯员。这其中,南方公司及董家塅邮电局无意间成了我与《株洲日报》的“介绍人”。
如今,虽然已不住在南方公司那个片区,但我偶尔还是会过去看看,在今昔对比中,追寻着前尘往事。可喜的是,记忆深处的“南方摩托”,在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后,又重回了人们的视线。兼具智能时尚的新产品让人眼前一亮。果然,有摩托车的江湖,就有南方摩托的传说。希望南方摩托,能永远驰骋在株洲人的动力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