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莓熟了

黄燕妮

暮春，时令水果陆续上市，偶见水果超市出售成盒的山莓，价格不菲，只能望而却步，不由想起儿时山野自由采摘的大把大把的山莓。

清明已过，谷雨将至，气温飙升，万物呈现出勃勃生机。放眼望去，满眼青翠欲滴，山坡上，田野里，小河畔，水润白嫩的鱼腥草，娇艳欲滴的映山红，憨厚壮实的酸筒杆，玲珑可爱的梨萝子……织成了锦，绣成了堆，酸甜苦辣咸，满足了人们对味道的所有想象。

我对 “色丹、味甜、形圆”的山莓情有独钟。小时候没有零食，摆放在供销社柜台的桃、李、梨、香蕉之类的水果，对我们来说都是奢侈品。那时吃得最多的，也是这辈子吃到的最好的果子，就是从山上摘的山莓了。山莓又叫树莓，别名甚多，山泡子、牛奶泡、撒秧泡，四月泡、刺泡……它满身带刺，根系发达，生长在僻静的山野。

犹忆孩童时，布谷鸟开始欢唱，山里的迎春花早已销声匿迹，桃花、李花陨落化作泥土，映山红亦褪去了裙衫，这时的山莓就开始闪亮登场。它的花色洁白，若繁星点点遍布藤条，花朵脱落，小小的青青果实便裸露空中。成熟期一到，果实就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通身披着短绒毛，红艳欲滴，晶莹透亮，十分诱人。

一放学，小伙伴们就成群结队背起箩筐向山上进发，边找猪草边采山莓。我们的脚步踏遍了荆棘丛，顾不上藤上的倒钩刺，将成熟的山莓捋下，盛放在硕大的油桐子树叶里，直到树叶装不下方才罢手。然后来到小溪边，双手托着树叶，将山莓完全浸润在山泉水中，太阳光下红宝石一样的山莓更显得晶莹剔透，散发着独特甜美的清香。吃山莓的仪式感满满，我们把山莓往每个人手心放一大把，一齐塞入口中，轻轻一抿，汁水便浸遍整个嘴巴，那甘甜，那幸福，那满足，是别的美味无法比拟的。

山莓的诱惑是我们无法抵挡的。刚刚抹去嘴角的红汁，眼睛又瞟向后山。因此，山莓树一天要被我们光顾好几次，每次都能找到一点成熟的浆果。那时，如果能掌握不为众知的山莓树丛，也是值得炫耀的资本。田间插秧劳作的大人也会摘几把塞进嘴里，古有“望梅止渴”，今有山莓解渴，能于辛苦劳作中暂得休憩，并有山莓充饥和补充能量，也算是大自然最好的回馈了。

后来上初中，读了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一段关于覆盆子的描写：“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比桑葚要好得远”。那时好奇覆盆子是何物？后来有了手机，图片识物才知道，原来覆盆子就是山莓。

关于覆盆子这个名字的来源，充满传奇，趣味无穷。

魏晋时期著名的道教大师葛洪，由于过度劳累，得了夜尿症。由于夜尿次数频繁，以致睡眠匮乏，精神颓萎。一天葛洪采药至半山腰时，不慎一脚踩空跌入荆棘丛中，猛然发现带刺的枝头上有许多像桑葚一般红色的野果，当时正觉饥渴，就摘了些许吃下，觉得味道微酸带甜，甚是好吃，就摘了一捧带回家。出乎意料的是，当晚葛洪的夜尿症状况就大大好转。次日又去采摘服用，不几天，夜尿症竟完全好了。葛洪大喜，称之“神奇之果”，服此仙果，晚上尿盆都可以覆过来放置了，于是就给这个神奇果取名“覆盆子”。

山莓别名很多，充满传奇，除了难以言喻的香醇和甜美，它还具有助阳明目、醒酒止渴、化痰解毒之功效，可用于肾虚、丹毒、消肿、敛疮、咽喉肿痛等症。因此，有人也叫山莓是黄金水果。

山莓还可酿酒，其历史记载可追溯到1000多年前，据《蓬拢夜话》中说：“山中多猿猱，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山莓酒作为一种药食兼用的酒，在保留了山莓本身的营养成分的同时，还有抗氧化、促进消化道健康、改善心血管健康、增强肝脏功能、改善睡眠质量等多重功效。

如今，人们已经不用再为吃水果而发愁了，可每年到了春末夏初，我便急不可待地要到野外去寻找山莓，在翻山越岭扒开荆棘丛采到山莓的收获感里，找到人生的一种乐趣，那也是平淡中的甜美，平凡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