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曾是 追梦少年

马亚伟

父亲的初中同学刘叔来家做客，聊起了很多往事。

刘叔对我说：“你爸这个人呢，小时候可有梦想了。上初中时他最大的梦想是当兵，那时我们俩经常偷偷跑去五里地外的部队，隔着墙偷偷听里面喊‘稍息、立正’的声音，你爸听得特别激动，恨不得翻墙过去看看。”我知道，那个年代，男生大部分都有当军人的梦想。刘叔接着说：“后来我和你爸学瓦匠，我们俩学得都不错。你爸想去大城市的建筑队，要不是我舍不得离开家，拉了后腿，我们俩就成了国家正式工人了，现在都有退休金呢……”

刘叔还说起很多父亲当年的梦想。我忍不住问父亲：“爸，我叔说的是真的吗？”父亲嘿嘿一笑说：“是真的，谁小时候还没点梦想呢！”可是，我很难把刘叔的讲述跟眼前的父亲联系起来。眼前的父亲，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家和儿女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这个世界。难道他也曾是追梦少年？事实上，父亲真的曾经是怀揣那么多梦想的人。

可是，父亲的梦想是什么时候被隐藏起来了？我觉得应该是他成家以后，做了父亲之后。我现在还记得，有一年有人来找父亲，说很远的外地有个不错的工作机会，问父亲去不去。父亲推辞说：“不去了，孩子还小。家里事多，孩子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父亲的梦想，是做了父亲以后，被他埋藏在心底的。做了父亲以后，他不再有那么多又高又远的梦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平凡朴实的小愿望。比如他想种粮食之外再种点西瓜多赚点钱，他想给家里添置一辆自行车，想给妻子买件新衣服，想给孩子买个新书包……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愿望，支撑起了父亲的生活，甚至他的整个人生。

我想起那首叫做《父亲的散文诗》的歌：“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儿子躺在我的怀里，睡得那么甜。今晚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这是他的青春留下来的散文诗……”我听这首歌的时候，特别有共鸣，歌中父亲的形象，正是我父亲的形象。他平凡琐碎，深爱妻儿。世界很大，他的世界却很小，小得只有一个小小的家。曾经的那些所谓的梦想，就像是一个个闪光的泡泡一样，飞出了他的世界，无声无息破灭了。

如今父亲老了，梦想对他来说好像成了奢侈的字眼。提起梦想，他只能在往事的回味中感受了。我对父亲说：“爸，你听说过这句话吧：有梦想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不管多大岁数，都可以有梦想。而且，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可我的这种“鸡汤式”的话，对父亲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激励作用了。他又是嘿嘿一笑，说：“我现在的梦想，就是你们几个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

大概每个男人做了父亲之后，他的梦想就全都跟儿女有关了。不过，我还是想帮父亲实现一些小梦想。我知道，如今父亲也有很多心愿，比如他想去各地走一走，看看祖国各地的风景；比如他想跟外地的老友聚一聚，回忆一下美好的青春时代；比如多跟亲戚们走动走动，感受亲情的温暖。这些梦想，我一定要帮他实现。

亲爱的父亲，当年你为儿女放弃梦想，如今儿女要帮你实现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