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仙之山

陈永红

彰仙岭，地处醴邑之北，山巅摩云接天，山间烟生雾绕，是方圆数十里的地标之山。

周末，朋友约我去爬彰仙岭。我思忖良久才答应他，原因是我想起了曾经的体验，心里便带着几分不爽，但我又是大自然的铁粉，还是割舍不下那份热爱。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正热衷于户外徒步，跟一个团队共爬彰仙岭，山路陡峭难行，加之怪树挡道、巨石凌头，让人走得一步三惊，至半路已是身疲力竭。好不容易爬到山上的彰仙观，也是荒径衰草、残屋破像，全然没有昔日的威严，唯一值得回味的就是观下的一汪清泉，汩汩而流，掬捧一尝，清冽甘甜，令人心神顿爽。

下山之时，我正着意听领队的介绍，“彰仙岭的来历有二，其一是唐代道家学者司马承桢写的《天地宫府图》，将天下名山封为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彰仙岭为第四十八福地。据说，此处原‘属臧先生治之’，后人不识其人，讹音相传，竟称‘臧仙’为‘彰仙’。其二与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有关，传说张良辅佐刘邦夺得天下后，自请告退专心修道，后在此开辟道场。隋末，徐茂公到此访游，得到张良留下的《智囊》《素书》《治国方略》等著作，遂以辅助唐王而建功立业。后唐太宗命尉迟恭在此兴建道观，供奉张良神像……”作为本地人，彰仙岭的历史我也是知道一点的，只是并未深究，听领队讲得娓娓动听，也不禁被他吸引，结果，却给了野径间的石头可乘之机，它狠狠地阻击了我的大脚趾，连鞋都刺破了，脚趾也毫不争气地流出血来，钻心地痛。我不得不停下来处理，还好领队带有应急用品。只是这么一来，我对这座大山的印象就好不起来了。

这次，看在朋友的金面上，我决意一行。当然，近几年听说政府大搞旅游开发，修筑了旅游专线，道路修得很好；还听说彰仙观有了新的住持，且斥巨资重修了殿宇，也很想去一探究竟。

新修的旅游环线果然方便，蜿蜒于群山之间，虽然弯多坡陡，但路况极好，很快就到了彰仙岭半山腰。我要朋友停车，朋友说现在山这边新修了一条路，可以直抵彰仙观下方。我一瞧，果然，一条崭新的路从山的一侧伸出来，似乎在诱惑着我们。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步行上去吧，现场感强一点。朋友点头，深以为然，特意来爬山的，如果只爬了一两百米，岂不是大虚此行。

时值仲春，气温不高不低，很适合户外运动。在山言山，我问了朋友一个问题，“据说彰仙之彰字是从臧或张讹音而来，你觉得为什么会有这讹音之变？”

朋友沉吟了一番，说道：“确乎有几分难解。按说臧字难写，平时用得也不多，熟悉的人少，还可以理解。从张到彰就令人费解了，张乃大姓，为民间熟知，讹成彰字，确实不合常理。你以为呢？”

我沉默半天，试着提起，“可否从字义上解释？无论臧先生还是张仙，其意都是指个人，也就是说这座山是他的，而彰呢，有宣扬、表露之意，说明这座山是老百姓的，而且是一座好山、神山，连仙人都要靠此来彰显。臧（张）、彰之变，表面上是一字之差，其实质是主人翁之争。这说明历代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既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又有对山水美景的自豪 ，无疑他们生活在这里是满意的、幸福的。”

朋友一听，马上接话，“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管是皇帝敇建的张仙观，还是古书所说的臧先生治之，反映的都是统治者的意志，表明了他们家天下的心思，而老百姓呢，以彰代之，其义已全然不同矣！”

臧（张）、彰之辨既明，我的心情都好了几分，劲头十足地迈步向前。我还想找一下十多年前害我脚趾受伤的那块石头，结果彰仙观都到了，也没见一点踪迹，应该早被我们的建设者垫到路底，成了很好的垫路石。

彰仙观果然不再是往日的衰败气象，新建的道观古香古色，加上高扬的国旗、精致的门联，显得十分兴旺。连原来的旧殿也修葺一新，仿佛久病之身重焕生机，虽然有些显老，但精神状态却是极佳。

站定眺望，见村落毗连、重峰隐约，有清风盈袖、松涛啸耳，飘飘然有出世之感，先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把酒问青天”、“南极潇湘”之句自然流出，接下来就想到了中华民族的发展史、生存史，不禁又生“哀民生多艰”之叹。是啊，此山虽有臧（张）、彰之变，但其实千百年来，彰仙岭都是神山，老百姓上山，为的是求神仙保佑，祈祷生活平安、没病没灾，能有多少心情欣赏这无边美景呢？

想到此，我的眼神又望向四方，只见公路盘旋时隐时现，林木苍翠生机勃发，游人三两一伙，怡然自得，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不得不感叹现在政府的贴心，发展的快速，建设的优质，生活的惬意，彰仙岭也真正成为百姓之山、快乐之山。

朋友又拉着我去寻找那汪清泉，亦是鸟枪换炮了。砌好的方形水井，还极细心地用薄膜盖住，防止异物落入，旁边摆有水瓢、水杯，壁上贴有温馨提示，告之水可以直接饮用，并提醒爱护环境。

我取瓢打水，倾入杯子一尝，丝丝清凉沁入肺腑，全身倦意尽退，果然好山、好水。朋友戏言，“得饮灵泉，可有佳句？”即作五律《登彰仙岭》以谢：

丽日增春色，闲情掬白云。

巍峨思亘古，灵秀演斯文。

林樾环仙宇，虚空咏美芹。

从来多喟叹，有获赖辛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