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探寻 与历史的对话

郭 亮

本质上而言，我是俗人一枚，生活粗枝大叶，人生得过且过，绝少诗意，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出一本跟古诗词有关的书。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当时我所在的周刊新开了个“诗读株洲”的栏目，梳理择选历代诗人在株洲留下的代表性诗篇，并深入解读诗歌创作的历史背景和背后隐含的各种故事，断断续续写了两三年，总有十多二十万字，后来，周刊停办，曾经一口锅里抢食的兄弟姐妹星散四方，各有造化，这倾注我无数心血的主笔栏目自然也无疾而终……2022年，株洲市文联出了个文艺创作扶持政策，忽然想起手头还有这么本书稿，整理后申报，竟然荣幸通过，然后便有了眼下这本书。

相比文脉深厚的中原或江南诸地，偏于湘东一隅的株洲的诗词创作自然不敌，留下的脍炙人口的诗句也相形见绌。好在株洲地当吴头楚尾，自古为水陆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古驿道上行旅不绝，自然也包括身世飘零的大小诗人，杜甫、刘长卿、范成大、杨万里、朱熹等著名诗人都曾在株洲经过或停留过长短不一的时间，亦留下不少虽不说脍炙人口但至少个性鲜明的华美诗篇——兴观群怨姑且不论，总与株洲这片土地息息相关——这也是“诗读株洲”栏目的写作来源之一。

当时手头的参考书目是文闻、谭炳生主编的《历代诗人咏株洲诗词选》（上卷），收200余位清以前诗人吟咏株洲的诗作700余首，虽不无芜杂之嫌，幸其体例编排得当，采录诗词及作者简介之外，并有详略不一的小注，对诗中用典和生僻之词加以释解，这无疑给我日后的写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由这些注解出发，搜索诗词作者在写作该诗词时的历史背景和个人心境，感谢互联网时代发达的咨询获取渠道，这些诗词作者都是大名人，年谱、传记及相关诗文的研究资料早已汗牛充栋，获取并不是难事儿，难的是材料的择选剪裁，只抱定一个原则，重点放在与株洲本土产生关联的人和事之上，余则只做背景介绍一笔带过，采英撷华，拾缀成篇，这是一大类。

另有一类，诗词作者虽是大名人，然其或命途多舛，或宦迹四方，行旅处处，转蓬无定，株洲只是其人生万千落脚点的其中一个，侥幸留下只言片语，或状风物，或发幽思，年谱、传记等资料中也只是一笔带过，并无过多说明，实难编排剪裁，敷衍成文。这时便只得旧地重游，重返当年诗人留下华美诗篇的历史现场，比对诗人笔下风物在千百年历史流变下的点滴异同，或者查找诗人在写下此诗前后的时代大背景和个人境况（如果有的话），再由诗句中的微言大义来分析诗人写作此诗时所想表达的心境——当然，多是个人揣测，未必能百分百贴近历史真相，但总能自圆其说，亦未尝不是历史的另一侧面——历史现实比照，古人今人对视，比之简单的引用古人诗句来描摹当下风物，不单多了历史的厚度和温情，并有在场的贴近感，以之为旅游攻略，或可开游客之胸襟气度。

除了收录前述如杜甫、刘长卿、范成大、杨万里、朱熹等著名诗人的与株洲相关的诗作之外，《历代诗人咏株洲诗词选》（上卷）中收录更多的则是株洲本土诗人吟咏株洲本土风物的篇章，相比杜甫、刘长卿这些在文学史上声名赫赫的大人物，本土诗人无论声名还其创作成就，都不能跟这些名人相提并论，然其入选之诗作，亦不乏清丽可人的篇章，颇有可值说道处，其人其事，亦不无可展开详述之处。这是这本书中的另一个大类，以《历代诗人咏株洲诗词选》（上卷）中所收录的株洲本土诗人的诗词为引子，叙本土诗人其人其事，以俾后来者对曾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前哲先贤多一些了解。当然，相比杜甫、刘长卿等著名诗家汗牛充栋的研究材料，这些本土诗人留下的史料实在少之又少，多只在《沅湘耆旧集》这类专业学术研究著作或地方史志中有零星记载，短则数十字，长亦不过两三百言，如何就这些简短的信息铺陈出一篇能涵括传主基本事略和人生闪光点的完整文章，于我确是不小挑战。好在古人行文俭省，又好用典，寥寥数字即涵括巨量信息，再加传主既有诗作传世，当也是一时一地的闻人，多少会在同时期的文人笔记或留存下来的官方文牍中留下些许踪迹，在浩如烟海的数字世界里找到这些相关材料，比对阅读，交叉验证，辅以历史大背景介绍及诗作中的志趣意旨，略略也能拼凑出传主的行状大概。需要说明的是，我非史学科班出身，未经系统学术训练，识字断句、补缀成文等活计全自无止境的闲翻书中而来，故行文难免有不合学术规范处，材料之择选剪裁也未必准确得当，然“野狐禅”亦有“野狐禅”的好处，无学术规范之束缚，尽可在有限的史料之上展开合理之想象，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虽不能精准翔实地重现传主或传奇或平淡的一生，但其卓绝常人的几个侧面亦能传神地跃然纸上。

总而言之，这本书所述主要便是这三方面的内容，至于前辈文人聂鑫森老师在朋友圈所言“采撷古人咏株洲诗作之广而精，又加以注.释及诗人生平概述、文学成就、人生中的精彩故事，值得点赞”之语，大体可视为文学前辈奖掖后进的客套之语，多少有“捧杀”之嫌。在我看来，这本无足轻重的小集子，上无益国计民生，中无济世道人心，下而言之，于本人之升职加薪也全无助力，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价值的话，无非是让那些湮灭在历史烟云里的本土的诗文往事重现天日，茶余饭后，亦多一份谈资助兴，如此而已。

期待读者诸君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