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赐予

朱 洁

这几年，演技派迎来了春天。既然说“派”就不是特指某个或某几个演员，而是一帮人，比如“带你去爬山”的秦昊、“在窝囊废领域一骑绝尘”的雷佳音、“人面兽心高启强”扮演者张颂文、“大嫂”高叶，又或是这两年热播的《狂飙》《漫长的季节》《人世间》剧组，没有明星，只有演员，一样有热度。

这种现象当然也影响了当下的影视制作市场。好比春节档热度口碑双高的《第二十条》，演员阵容几乎是《狂飙》和《漫长的季节》剧组“团建”，这在张艺谋的导演生涯是很少见的，毕竟张艺谋以“慧眼”称道，他习惯寻找白纸似的潜力股，同时也能让即将上映的电影保持一种有益票房的神秘感。目前比较热门的一档综艺——《无限超越班》也算是演技派当道的一种证明，虽然参加培训的演员多是流量或是曾经的流量、现在的“糊咖”，但尔冬升、曾志伟、梁家辉、吴镇宇、叶童、郝蕾这样的导师阵容，绝对是该综艺“向演技派看齐”的一种态度。

演员的演技被观众关注，还体现在当下有关文化娱乐的热搜话题上。

比如近期最热电影《周处除三害》，观众除了讨论它的尺度、爽片观感、打斗场面外，还有很多评价演员演技的话题。有人对陈桂林的扮演者、古早偶像剧“霸总”阮经天刮目相看，有人对警察扮演者李李仁全程无表情的情绪表达表示欣赏，而剧中两大恶人——“香港仔”、“尊者”的扮演者袁富华和陈以文，也不愧“戏骨”之名，眼神、动作、语言呈现出对两种“恶”（黑帮的凶残、邪教的虚伪）的精准诠释。

给我印象较深的是“香港仔”袁富华，他虽没有“尊者”陈以文那么“复杂”，但也绝非简单的反派。通过对手下、继女的几场戏，袁富华塑造了一个冷酷残暴、乖戾扭曲的黑帮头子。尤其那场与男主陈桂林在理发店里的对手戏，让人不寒而栗：他明明在笑，但手里的剃刀已经见血，那种细腻又真实的变态和紧张到悬崖边的节奏，吓得我不得不跑出电影院喘息！几分钟后，我再回到座位时，他已和陈桂林打到拳拳到肉……

因为这段不寻常的观影经历，我搜了一下袁富华的个人介绍，才知他竟是周星驰《喜剧之王》里那个说“你不是送外卖的”黑帮头目！上世纪80年代，他是全职剧团演员，1999年参演《喜剧之王》之后，在影视圈沉沉浮浮，之后又报读香港演艺学院，毕业后却因生存压力不得不去餐厅洗碗维持生计。好在生活并非总是如此残酷。2018年，54岁的袁富华迎来演员生涯的第一个男主角，再后来有了让他风光的《翠丝》。凭借《翠丝》里的粤剧花旦达令哥，袁富华斩获金马奖最佳男配角、金像奖最佳男配角。

袁富华的故事让我思考——是什么造就了演技派？的确有天赋型选手，比如小李子、叶童、周迅，但更多的还是要感谢生活的赐予。前几天播出的《无限超越班》中，向佐说外界给自己贴了太多标签，比如向华强的儿子、郭碧婷的老公，为摆脱标签，他有7年闭关修炼，每天练习武术和表演艺术12小时，不仅如此，他还尝试身无分文地流浪，体验生活。对此，导师吴镇宇这样评价——这是“脱离生活的体验生活”。生活是什么？生活大概就是人类吃穿住用行以及其中一切的喜怒和哀乐。

于是我隐约能看到那份厚厚的演技派名单背后丰富、本真的生活：一年拍13部电影养家糊口的梁家辉、三考无线被拒的吴镇宇、导游张颂文、开心麻花马丽、没有星相的张译、林品如的哥哥雷佳音、文艺片之后无戏可演的秦昊……人类不该歌颂苦难，但也必须承受生活的多变。因为生活从来不是、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如临风雨，还能不放弃演艺的梦想和追求，那些生活的经验便会成为演技的体验。

演技派迎来春天是流量审美疲劳、观众审美提升的结果，也将是科技发展的必然。当Sora可以瞬间生成帅哥美女视频之时，那些带着生活热气、人间冷暖的表演，便更显珍贵了。演技派的春天，刚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