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再当妈

李依一

时隔近10年，临近40岁，猝不及防又要再次当妈，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惊喜还是惊吓。

高龄，没有任何备孕准备，还刚刚“二阳”过，真的没有问题吗？一胎孕期漫长而剧烈的孕反，剖宫产手术中的麻药反应，月子里爆发的湿疹、腱鞘炎等各种惨痛经历，本已风干成为记忆深处的标本，顷刻之间被试纸上的二道杠唤醒复活，各种不适像潮水一下来袭，真心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何况，生活秩序的重建对于我这个规则感很强的金牛座来说，也是件要命的事情。“唉……”虽然表面上情绪稳定，但一想到要从头再来，心中就难免哀嚎，真是要命咧。

在纠结忐忑中，早孕反应不可阻挡，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深度晕车或许有几分类似，只是晕车的感觉会随着到达目的地而逐步消失，有预判，自然也有盼头。但早孕反应会持续多久？最优秀的医生也无法给出精准的期限，大多数孕妇会在4个月左右消失，但也有人会维持整个孕期，就像是上一次怀孕的我。因为频繁反胃呕吐，消化道里充斥着味道奇奇怪怪的液体，它们不但苦涩而且灼烧感强，我的味觉也随之变得怪异，之前很喜欢的青柠味牙膏一夜之间面目可憎，平时不怎么爱的冰奶茶、冰碳酸饮料，此刻却成了续命的圣水，一口一口，从舌尖到舌根再缓缓流下，那份浓烈的灼烧感也会随之被冰封几秒。偶尔几次，清晨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是成功渡劫啦？心中刚开始窃喜，殊不知下一轮的恶心反胃已在酝酿之中，准备随时袭击我。

人在脆弱的时候，来自外界的正面情绪就显得尤其重要，特别是专业、中肯且恰如其分的鼓励。幸运的是，在市中心医院进行的每一次产检，于我而言，都是一次重建信心、增加勇气的过程。产检时，我经常挂张医生的号，解释专业问题，她总是细致严谨，当感受到患者的情绪和压力时，她又总是能用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般化解。

“高龄是一个医学说法，不代表每个高龄产妇都会出现问题。你状态特别好，检查结果也理想，这个宝宝是来报恩的，不要纠结了。”“能不能出去旅游？这……别去太挤的地方，别玩刺激的项目，悠着点咯。说不定出去玩玩，心情一好，早孕反应也没了。不过，奶茶甜品还是控制一下量……”这些是她对我讲过的话，犹如邻家姐姐。

曾有一起产检的孕妈询问是不是要开些营养品补身体，张医生会认真地告诉她，好好吃饭，按照要求补好钙和铁，没必要胡吃海塞。也有经历过胎停的孕妈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终日卧床，连上下楼都担心，张医生会劝她，只要是健康的胚胎，产检时医生没说要保胎，就不要太担心，“放轻松，你看外面，我们的护士小姐姐，肚子好大了每天还干不少活呢。”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是一句从书本上看来的话，据说是出自一位医生的墓志铭。初读时，只感觉崇高又美好，但因为缺乏具体的细节做支撑，难有更加深刻的体会。可此次怀孕、生产中经历过的许多小细节，就像是一个个生动的注脚，延伸、补充着我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想象。

很快，预产期临近，因为一胎剖宫产等因素叠加，我再次面临手术。由于上次手术时的剧烈麻药反应，我与主刀的柒医生、麻醉科的毛医生做了深入沟通，他们耐心了解了我的状况，亲切地安慰我“放心，会有应对之策”。

终于到了这一天，换上手术服的我睡在平板车上被推入手术间，随着电动门缓缓关闭，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此刻我能信赖并依靠的便只有这些白衣天使们。在术前准备时，护士小姐姐与我轻松聊着天，分享工作中的趣事。之后，麻醉医生与我详细沟通，他们根据我的身体情况设计了体验感最优的麻醉方案，温柔地指导我如何蜷缩身体配合注射，同时仔细讲解着麻醉步骤，之后又细致检查麻醉效果。很快，一阵温暖酥麻感传递到下半身，麻醉起效了，多年前出现的状况也被经验丰富的毛医生轻松化解。

“小李，我来啦。昨晚睡得好不好？”主刀的柒医生还是那么爽朗。手术马上开始。接下来，我能感受到有医护人员在腹部进行操作，却没有痛感。大约20分钟后，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小宝宝出生啦，高度近视的我努力地想看清楚他的模样。之后便是缝合，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这确实是比上一次更优的生产体验。

40岁当妈，从起初的焦虑到如今的坦然，感谢一路走来医护人员们给予我的勇气与信心，让我还算从容地再次感受孕育生命的过程。原来，一切安排都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