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里的传统、乡愁与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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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玉珍

    什么是“年”?“年”是用最隆重最特殊的方式辞旧迎新,是一家人团聚祝福的时候,是一段喜庆浓郁的记忆。从时间上来讲,“年”是一个关头,一个重要的节点,是一个允许被重大仪式感笼罩的日子,在我们广博的大地上,各有不同的过年特色,虽形式不同,却都是传统、乡愁、亲情的体现……

    年前年后出去走走,发现株洲的年味很浓,“龙”的气氛也很浓。神农庙会、神农湖水秀、年货节、烟花秀,还有炎帝陵梅花节、神农谷民俗集市、国潮新年风华会、龙年文化艺术节,神农坛起龙仪式等民俗非遗活动也在佳节展露风采,现场喜庆热闹,处处洋溢着年味。手机视频还刷到社火、游神、英歌舞、走老爷等其他各地过年习俗……气氛热烈,让人感受到非遗传承的魅力,尤其其中关乎悲悯、信念的部分,显得荡气回荡,珍贵动人。

    其实从传统小年夜到正月十五,我们便一直在“年”的氛围中,打扫卫生、办年货、写春联、挂红灯、贴窗花、做馓子做米果、逛庙会、赏花灯、放烟花、舞龙狮、拜年……甚至穿新衣戴新帽都是“年的味道”。在乡下,年尾的赶集是最有年味的,办年货的那种喜庆繁忙,看去如此热闹,一年到头,终于也要隆重一回了,除了等待游子归来的那种喜悦,还有那依旧浓浓的烟火气,正是这“人情味”“烟火味”才是我们最接地气的“年味”。但在有些地方,年味确实越来越淡,每个地方习俗不同,每个家庭有不同的情况,年的味道也决定于时代的发展与风俗习惯的变化,有变“淡”的感觉是必然的。今年过年,我大表哥便感叹现在的年味淡了,觉得春节没什么意思,言语中有些怅然。我想不是年味变了,是环境变了,村中年轻人大多在外地工作,传统文化活动也少了,人是会变的,有些东西也必然会消失。小时候过年总兴奋地期待很多东西:新衣、新鞋、压岁钱,甚至漂亮的糖果,现在不缺这些了,那种兴奋与期待自然也减少。随着年岁渐长,曾经的童真与快乐就变成了别的东西。

    过年其实过得是一种情。很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挑着一担箩,左边放着妹妹,右边放着我。每个箩里还放些橘子面条鸡蛋腊肉礼盒好酒之类的,挑着担步行两个小时,走到邻市的安仁县豪山乡,去给外公外婆舅舅们拜年,大家路上聊聊天、吹吹牛,其乐融融,虽然有些累,也不觉得多么路途遥远。现在大家都有了车,拜年走亲戚方便了许多,路上边走边聊边看风景的经历已成往事,大鱼大肉吃吃喝喝的也都不缺,进门递个红包,不带其他大包小包了。不过有时真觉得手上空空,少了点仪式感,便会去集市上买上几袋礼品,显得郑重些。

    我家亲戚众多,爷爷兄弟姐妹8个,父亲兄弟姐妹4个。一些祖辈仍健在,到了过年,亲人们定会相聚一回,所以拜年是重要的事情。你来我往闲话家常,有了走动和热络,年味就有了,也有了欢聚的盼头。有一些亲情是走出来的,就算不是那么亲,走着走着也就亲了。饶是曾走动几十年的亲戚,但凡多年不走动了,也会变得生疏起来,当一个家中曾当作连接纽带的老人去世,他们的后代也就不怎么往来了。我的外公是独子,母亲早逝,父亲死于大火,外婆也打小是孤儿,幼儿时因战乱走散到株洲,被一户人家收养,后来嫁个男人,早逝了,再然后嫁给外公,他们两人都是天地间的孤独苦命人,无依无靠,亲近的人没几个。过年时别人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外公外婆就去他的堂弟(我的小外公)家聚一聚,虽说不是亲弟弟,但当成亲弟弟一样对待。多年后,小外公的儿子也就是我母亲的堂弟(我舅),娶了我父亲的堂妹(我姑),亲上加亲,走动几十年过去,到我们这一辈人来,仍然很亲。当然,我认为到我这代,慢慢地也许不再那么亲近了,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大多走南闯北远离故乡,也许在外地生根发芽就不再归乡了。人与人之间一旦相距太远,经常不见,就算是亲戚,慢慢也会疏远。

    传统在很大程度上连接着我们的乡情,稳固着我们的根基。不管走得多远,乡音一响,仍最为亲切,见一眼乡俗,仍让人泪目,那就是文化与记忆的力量。人最终是从时间深处、文明深处走出来的个体,过年就是亲情与乡情的寄托,是一场关乎情感与信仰的交流,是将遥远之人连接起来的一个纽带。“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某天你看到那些孩子仿佛一夜间长大,几乎认不出来,仔细看才发现眉眼恍惚有那家人的容貌特征;你的那些老兄弟姐妹老三姑六婆,突然驼背衰老,像是悲凉荒漠中的老骆驼。另一些不曾常见的亲戚,只在葬礼或婚礼上见一面,中间相隔五年,甚至十年,再见面恍如隔世。这些天我想,我们虽仍然隆重地为春节做准备,仍购买最好的食物与礼物,仍放烟花、仍喝好酒、仍拜年、仍与亲友相聚,但有一些味道确实变了,只是乡情、亲情仍在这里。

    中国人惯有一种古老的传统,有刻在骨子里的乡愁与传承,过年是定要回家与家人团聚的。因为不常见面,有些亲戚已认不出了,大年初四那天,我远远看到十几二十个亲戚在小爷爷家门口坐着聊天晒太阳,便马上掉头,因为没戴眼镜,看不清人,不知道该先喊谁。所以回到家戴上眼镜,站在屋顶上朝那边看去,仔细辨认全了,再从旁经过,一个一个地去打招呼。到了他们给奶奶拜年的那天,我总要戴着眼镜候在门口,一一给他们端茶,看到熟悉的亲人带着新出生的孩子来拜年,感到了时间的流逝与生命的神奇。

    山高水远,唯情寄之,人们因春节从天南海北归来,重新聚到一起,陪伴家人,看望亲戚,欢度节日,祭拜祖先。春节是我们最古老的信仰与对家人、家乡的爱,无论在外多艰难颠沛,回到家就如倦鸟归巢,松快了一口气,吃点家常菜,枕着故乡的空气安然入睡。管它时移势迁沧海桑田,管它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此刻最真实的,就是家的温馨。

    年前因冻雨大雪,出现严重堵车,大批归乡之人连日堵在路上,让人十分难过,在那前后看不到头的归车队伍中,是茫茫思乡之心与对家人的爱。若不是因为这份情,谁又愿千里迢迢穿越风雪呢?年后,又在网上看到一些留守孩童舍不得爹妈外出打工的视频,有个孩子一晚上醒来七次(可见有多害怕和不舍),早上起来看到爹妈走了嚎啕大哭,真叫人揪心。什么是年呢?对有些人来说过年是传承、欢聚、吃喝、拜年、收红包,对另一些人来说,过年是看着他人团聚,或是孩子们与双亲短暂欢聚后的冷清与分别。但不管怎样,那短短的相聚,都成了大家心中珍贵的记忆。我18岁出山上大学,之后归家次数就特别少,过年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因为可以见到很多亲人,可以再次感受童年那种亲切的热闹。

    想想在天地之间,人生如寄,一年到头的工作或漂泊,也就那么几天回到故乡,当然是珍贵的,乡愁与亲情是我们永远无法割舍的东西,像传统一样,是年味里面最最重要的东西,只要亲情不改,乡音仍在,年味就终究会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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