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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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戴海合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甲辰龙年正欣然向我们走来。家家户户也开始张罗着置办年货,中老年人慢慢地用回农历的历法,倒数着新春的到来。而我,也已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手写春联。旧时的年味,也在手写春联的忙碌里弥散开来……

    (一)

    小时候,村里有位老礼生,临近春节就开始写春联,乡亲们对他总是毕恭毕敬,我特别羡慕,时常凑过去,看到老人家挥毫泼墨,内心肃然起敬。父亲看出我的小心思,不时解说,还要我细细揣摩和练练毛笔字,希望我有一天也能为自家写春联。于是,每到寒假,我便将练习毛笔字当作寒假作业,但由于没人点化,也缺少悟性,虽经多年,一直没有什么进步。我也曾鼓起勇气到商店买过一两张大红纸,试写过春联,终究字丑心里虚,不敢张贴。直到和妻相识后,在即将订婚的日子,我想着,请人写还要欠人情,或者送烟酒礼,不写又觉得没有仪式感,便鼓起勇气,自己撰联自己写,迎接未婚妻的第一次登门,父亲见我兴头足,也不说书写的好歹,至少撰联内容还是应景,仪式感也俱足,这就够了。

    丑媳妇总要见婆婆。我的手写春联,经订婚日的公开晾晒,也不再羞羞答答。从此以后,几乎每到年底,我都会有意识地弄些报纸先练习几天毛笔字,当自觉渐入佳境时,便到商店买来一两张大红纸,自己量好、折好、裁好,然后在大方桌上铺开书写,一次写得不好,还有再写一次的机会——但最多两次机会,毕竟红纸也不便宜,折啊裁的也麻烦。只要自己不脸红,脸红的永远是别人——至少有一抹鲜亮的红色和墨香,有一丝传统喜气在,春节的仪式感便有了。

    (二)

    每次春联写好晾干,奶奶便很默契地用小金属杯和米粉煮米浆,我架好楼梯,女儿或儿子便来给我扶梯,妻子给我远远地观察张贴位置的正歪高低是否合适,一切就绪后,家人们便笑逐颜开,像是春节正式“开张”一样。每次张贴好,父亲是第一个评论家,指出哪个字不协调,疏密架构不稳,哪一笔是败笔,哪个字歪了之类,评说得有道理,我都一一接受。他虽多年不写毛笔,但青年刻碑积下的鉴赏功底仍在。邻里间在年末的几天常习惯串门闲聊,到我家的,免不了要聊到我的手写春联,大多是溢美之词,而华叔,看得尤其仔细,评说也中肯。胡家桥的“书生”终于“出师”了,但是不是真的“出师”了,我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论批评还是鼓励,都在无形中逼着我不断自省,不断前行。

    2019年,某校组织老师在社区搞送春联下乡的活动,我带儿子刚巧经过,便带他观摩,感受那份节庆喜气。老师们休息的间隙,我也上前一试,用我习惯的楷书工工整整地写起来,不料很多围观的小朋友都凑过来要当我的书童,兴致勃勃争着要我写。倒不是我写得多好,可能是楷书更符合中小学生对一笔一画的审美,我心无旁骛地书写,也没留意到竟然被电视台拍到上了电视,事后不免有点小小的激动和虚荣,特意发朋友圈题诗纪念。

    2021年,村委会知道我写毛笔字,便邀我给村民写联送福,我欣然应允,回乡的时间原本就不多,天气又冷,从村商店买的红纸还是传统的大张,写前还要量、折、裁,费时费力,母亲看着,也忍不住唠叨,为啥揽这样的活,找罪受,围炉烤火聊天看电视不好吗?但我既然应允了,就得认真完成。一个人在大厅堂方桌上默默地写,一写便是一整天,用父亲做的小石条做镇尺,儿子、女儿不时凑过来看一看,在我休息的间隙也试写着玩。我每写完一联,便平铺在地晾干,积到一定数量,便送去村委,在村微信群里吆喝一声,需要的村民自行来选取。不几天,很多人家里便贴了我写的春联,看上去虽然并不完美,但也算是我的心血之作,算是为村民尽的一点绵薄之力吧。

    (三)

    2022年底,我利用公司一间闲置房屋作书法室,在一张很大的桌上铺上软垫,得空便练练字。临近春节,我结合公司实际,原创了春联,在临放假的前三天,和同事们一起将我写的春联在门厅、圆柱上稳稳贴好,再在一些门窗上张贴福字、挂上灯笼,年味便呼之欲出了。同事见状纷纷赞叹,要我题赠春联和福字。董事长带客人参观工厂时,也不忘重点介绍一下公司手写春联的特色,那鲜亮的一抹红底黑字,透着灵气和喜气,俨然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线。

    2023年底,我在习字上下的工夫更多了,也一改以往随兴而写的习惯,专临《兰亭序》《圣教序》,春节临近,又临写赵体。我相信,书写应该略有长进的。而我也决定揽更多写春联的活儿,在实践中逐步成长。这么多年来,我庆幸自己仍坚持着写毛笔字。有人说写毛笔字很枯燥,别人喝酒K歌打牌聊天,嗨得不亦乐乎,你却独守一室,冷凳孤灯,弯腰伏案。但是,也正是它的枯燥,磨炼了我的心性。而且,为着儿时看人写春联的那份仰慕,为着给春节增添仪式感,为着那红底黑字的文化传承,我将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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