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棉纱上的灰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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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日蒸

    在这寒冬腊月的日子里,我依然会在床上挂一顶老式的白棉纱蚊帐。

    清晨,天刚蒙蒙亮,我醒了。微亮的晨光透过窗帘缝儿钻进房间,我睡眼朦胧地盯着蚊帐顶,眼睛下意识地瞟向蚊帐的门口处,似乎想在白棉纱上找到奶奶的灰手印。我想奶奶了。

    小时候,我跟随奶奶在农村老宅里生活。奶奶担心我会被蚊虫叮咬,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会为我挂上一顶蚊帐,奶奶给我挂上的蚊帐是她的嫁妆之一。奶奶在床的四个角都插上竹竿,用碎布条绑紧和固定,然后把蚊帐四个角的绳子绑在竹竿上,将蚊帐撑起来,像个白色的小帐篷。

    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在蚊帐开口处的白棉纱上看到几道灰印,那是奶奶留下的手印。

    奶奶每天都摸黑起床,点燃煤油灯,踏着微弱的灯光来到棚子里,为我煮早餐。老家的灶台和主屋是分开的,建在院子的一侧。简易的棚子没有门,棚内有两个由几块红砖堆成的简易灶,灶内残留着每日烧火留下的炭灰。墙边有一个用砖头砌成的简易石桌,棚子里还堆放着一捆捆干柴和一箩筐枯枝叶。奶奶用枯枝叶把干柴引燃,把早饭下锅。做早餐期间,奶奶会时不时地回主屋掀开蚊帐看看我、为我盖被子。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我发高烧了。奶奶顶着寒风,就着微弱的煤油灯灯光,到棚子里烧水和熬白米粥。忙活期间,奶奶还要时不时地回主屋照看我,生怕一时不察,我病情加重。那个寒冷的黑夜里,奶奶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穿梭在主屋和棚子之间。在屋内昏黄的灯光下,奶奶那双粗糙而布满茧子的手,一次又一次地不知疲倦地掀开蚊帐。断断续续地抚摸我的额头、脸、颈背、手和脚处。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看到蚊帐的门口处的白棉纱上灰黑一片。奶奶趴在床边的木桌上睡着了,桌上摆放着一个暖水瓶、一个保温饭盒、两个碗、勺子、一个里面放着毛巾的搪瓷脸盆和一些药。

    奶奶被我起床的动静惊醒了,她担忧地再次用手探向我的额头和颈背,下意识地问我:“小宝感觉怎么样?还热不热?饿不饿?”我紧紧地抱着奶奶。奶奶张开双臂把我拥在怀里,用手轻拍我的背。奶奶的怀抱,给了我无限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

    长大后,不管是在大学宿舍里,还是在家里,一年四季,我的床上都会挂着一顶老式的白棉纱蚊帐。虽然再也不会在这白色的棉纱上出现奶奶的灰手印了,但这白色的帐子,像奶奶温暖的怀抱,每天都在温暖着我,仿佛奶奶从未离开过。

    真的又想你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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