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菇塘,那时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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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六〇一厂厂门

    如今的茨菇塘街道,仍留有不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修建的职工家属楼

    欧阳光宇

    在株洲市荷塘区西南,有个叫茨菇塘的街道,上世纪70年代中至90年代末,我家就住在那里。

    想来这地方最初是大片长有茨菇的水塘,但我从小到大没在这里看过水生的茨菇,据网友黄敦禄回忆,上世纪60年代,茨菇塘和新月塘的搭界处,即现在名为钻石路的地方,有一口长有茨菇的水塘,里面还有茭瓜。他们做孩童时,曾在那口塘里面捉过黄鳝、泥鳅,还钓过鲫鱼。

    那时的茨菇塘,是一个工业气息和烟火气交织在一起的地方。

    工业气息以六〇一厂为焦点向周边弥散。

    我家开始住的地方叫干搭垒,是一栋小型政教培训楼改成的职工宿舍,一间间住房原是小教室,虽然条件简陋,面积却并不显得局促逼仄。干搭垒北面,穿过一个防空洞(隧道),便到了六〇一厂的生活区。最开始那个防空洞比较低矮阴暗,手摸在洞壁上感到湿乎乎的,在这么一个情境里,却让我想到《天方夜谭》里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觉得这是个宝藏洞,可以藏宝,而我那时的“宝藏”,除了书包,还是书包。

    到了上世纪80年代,这个防空洞鸟枪换炮了,洞的长宽高得以拓展,全部用钢筋水泥固化一新,顶上的照明灯也装得整整齐齐,整个防空洞已非从前那样阴暗潮湿。或许是年岁渐长,又或许是洞内灯光通明,我原来那些有关宝藏的联想,此时已荡然无存。

    无形中,六〇一厂周边集结了一大批厂矿子弟,父母工作的工厂背景也成了他们原生家庭的一部分,这些厂矿子弟的语言、见识和玩耍的东西,多多少少带有工厂的意味,灯光球场、露天电影这一类儿时玩乐的标配就不说了。手作方面,弹子盘车是那时男生玩的最大样的玩具,用废旧的滚珠轴承(俗称弹子盘)做车轮,将其安装在木板底下,前一后四,前一个支撑可以转动的“方向盘”,后四个支撑“车身”,一个或两个男生,手脚并用,坐着弹子盘车绕弯滑坡而下,是我儿时看到的最酷的游戏场景。

    女生也自制玩具,用一个小花片大小的环形金属垫片,将等长的麻绳绕环织一圈,织成一个毽子,然后几个女生用数数的方式比踢毽子,看谁踢的多,似乎个个都是高手,每人都能踢几十上百个。

    踢毽子是一样,跳房子又是另一样。跳房子的玩具最容易做,用一根半尺长的绳子,穿七、八个算盘珠子,扎紧绳子两头做成珠串,这就是跳房子的玩具。把珠串丢进事先用粉笔画好的“房格”的第一格,小孩便一脚抬起一脚单立,做金鸡独立状,用单立的这只脚跳入“房格”,将珠串往前踢。跳房子的游戏会损耗鞋底,我至少有两双鞋子,就在这一跳一跳中磨穿了底。

    弹子盘车、毽子、算盘珠串、沙包这一类东西的自制,小孩都可以完成,倒是滚铁环的铁环和手持的长柄铁钩,家里就有,可能是家长托厂里的钳工师傅做的,反正那时候都是自己动手,没有用钱买玩具的概念。

    我感受到较多的茨菇塘的烟火气,除了通往月塘小学的路上流动商贩兜售的特色零食,便是荷叶塘一带串联的粮店、煤店、粉店、副食品店和菜市场了。

    上学路上遇见的零食,有用竹制的米筒筒量着卖的毛栗、板栗、“羊屎蛋”,三、五分钱买一筒,倒在小孩的口袋里,口袋便鼓起来。其中尤以吃“羊屎蛋”最为夸张,这是一种暗紫色的浆果,味道酸酸甜甜的,吃在嘴里,满嘴都是紫色,株洲方言把“羊屎蛋”说成“羊童饭”,这种紫色的果酱“饭”,课间15分钟不宜吃,因为上课铃一响,若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这一张嘴,便露出满嘴紫色的牙齿,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还有与糖有关的校外路边零食,最常见的就是斩糖和画糖了。在我看来,总觉得斩糖没有画糖的技术含量高,斩糖就是将一整圈固结的白色糖块,用小锤敲打钎子,斩下一块包在草纸里,作价两分钱、三分钱地卖给小孩,而画糖的趣味性和技艺性都高些。有一回放学路上,路经五中附近,只见有一帮学生在那里围观,我也忍不住探头进去,不经意便看到了惊艳的一幕,那是一位画糖师傅在制作一个立体花篮,只见他上下一拉,一个透明的篮筐便拉成了,糖制的篮筐,底下还有底,然后他又用糖画了一些带钩的花饰,挂在花篮四周,末了再用一根长竹签提着花篮半圆形的提手,交给那个转转盘、转中花篮的小孩,这小孩在我们艳羡的目光中,一脸兴奋地提篮而去。

    放学后从育才路走出来,往西走一站路,中途路过靠南的月塘菜市场巷口,便到了桥东饭店。夏天桥东饭店冷饮部的雪糕,成了那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一毛钱一支的雪糕,是高于白糖和绿豆冰棒的高级冷饮,父母在周末带小孩来这里买雪糕吃,算得是一个家庭上乘的消费行为。

    一眨眼,我搬离茨菇塘已二十多年,当年一起踢毽子、跳房子的小伙伴也散落在四方,午夜梦回,我还是会经常想起当年在茨菇塘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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