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恐怖片

朱洁

对我而言，看恐怖片绝对是坐过山车一般的自虐行为，分明知道平静的下一刻会突然闪现一张可怕的鬼脸，又或是会传出急促、阴森的巨响，却依然坚持“观看”——哪怕全程低头闭眼、捂紧耳朵。

大约两小时内，那些扰乱心神的画面和音效，再佐以现场观众此起彼伏的尖叫，让观看者紧张、恐惧又兴奋。总而言之，那是一种奇特的观影感受。

第一次被这种奇特的自虐吸引是在小学。

那时，如果不下雨，我每周能看两场电影。在我妈学校，每周六晚都有电影播放员带好设备，选一个宽敞的地方放两部影片。那是大家的盛会。学生们从来都是端着食堂打好的饭早早赶来占位置，我们这些小家属，再迫不及待也只能等到家里吃完晚饭，赶在电影放映前寻个前排的地方蹲着或是趴着看了。

憋屈的姿势和太靠前的位置不会打扰我们看电影的兴致。我们依然津津有味。直到有一回周六室外电影放映《画皮》。

我原本满是期待，小孩子大多喜欢神仙鬼怪、狐妖花精，况且我之前也看了不少《聊斋志异》的故事，《婴宁》《花姑子》《小翠》《聂小倩》幻想绮丽，人鬼相恋，但引人入胜的书籍当然没有声、光、画面多维交织的恐怖电影那么带感，1个多小时的《画皮》让我第一次体会了那种恐惧、忐忑又极度兴奋的心情，是的，就是又怕又想看的极致割裂。

后来，港产鬼片风靡一时，《倩女幽魂》又给了我另一种观影感受。先是被两张顶级绝色的脸吸引，然后又在恐怖诡异的氛围中看到一种难以明说的古典飘逸，最后是所有少年都喜欢的温柔浪漫的故事。电影最后，当张国荣的歌声响起，幡然醒来的我才发觉原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节，也可以拍得如此朦胧缱绻。谈不上不怕，也谈不上害怕，观影者的情绪没那么矛盾，也没那么激烈。

不过这种观影感受依然是少数，毕竟恐怖片就是要虐你，让人害怕才有卖点。所以，观众基本和我一样，都是来找虐的。

有没有异类？

有，还真有。有一回我请同学来家里看让班上男同学都“吓尿”的《午夜凶铃》，我们随着剧情和音效抱头大喊，捂脸蒙眼，一旁的老妈竟然哈哈大笑。我问她不觉得恐怖吗？她回答：“恐怖个鬼！都是假的！”我又问她笑什么，她回答：“笑你们，明明都是假的，还抱在一团吓个半死……”说完她又看看屏幕，对我们大喊“快看，女鬼爬出来啦……”

抱成一团的我们是观众，她呢？只是看着我们这些观众的看客罢了。那时那刻，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