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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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韩晚香

    半夜,母亲又晕倒了,两个姐姐急得不知所措。睡梦中的我,听见姐姐们焦急的呼喊声,不觉凉意袭来,睡意全无。从床上翻下后立刻站到母亲跟前,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敢离开。

    母亲生病是常有的事。有两次竟是在我眼皮底下硬生生地晕了过去。我总是在母亲生病后第二天又能再见到她,她一如既往地做着各种家务。这时的我,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我不知道这种惊喜的机会还会持续多久,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祈祷着。

    姐姐们匆匆忙忙地给母亲喂生姜水。可我感觉母亲根本就没有吞咽,全从嘴角流出来了。她们着急忙慌地掐人中,试呼吸,又不忘吩咐我去隔壁邻居哥哥家叫门。请他带我们一起去村里请赤脚医生。

    湘东山村的雪夜,格外的宁静与恐怖。

    开门后,风中夹着冷气,更觉寒意袭人。天青色的雪夜,不知名的鸟躲在不知名的树梢上,在夜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很是瘆人。最让人害怕的,还有内心繁杂的想法。樟树精坐在树杈上的洞洞里俯视着大地,刺藤精变化成美丽的女妖怪带你玩,水怪精在夜里上岸看哪个小孩没有乖乖睡觉,蛤蟆精吐着大舌头想吻你的手臂。想想这些精怪张牙舞爪的样子,背心真是冷。可是,纵使内心恐惧无比,想到倒地不起的母亲,我还是勇敢地敲响了邻居哥哥家的窗户。

    邻居哥哥被我们焦急的喊声惊醒,询问一番后,快速拿上手电带着我朝山路上赶。大雪早已将山村大地严严实实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被子,路面平平的,连一处伸脚的缝隙都没有,周围出奇的安静。踩上去,积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与刺耳。

    山路崎岖,积雪打滑。几里的山路,我们走得跌跌撞撞,有时甚至脚未落稳,重心就迫使我走出下一步。有时,又得试探性地用脚尖踮着步子前进。路旁的森林,那些披着白雪的树木有像幽灵的、有像怪物的。高大的松树上,总感觉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你看。路两旁的冬茅杆,光滑的长叶子支撑不住厚厚的积雪,在我们走过时,叶片上的积雪突然就哗啦啦地掉下来,吓得我一个激灵。要是突然之间听到树林里的响动,我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只得低头看脚下的山路,让路旁的景物自动往后退去。但这感觉会让人产生眩晕,好似那些杂树齐压压地往路上挤,往脑袋上压,而我,像走在防空洞里似的。

    山路走完后,还得再走一段田埂路。相比山路,田埂路又窄又滑还不平实,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赶。

    村医早睡熟了,在我们不断拍打大门后,他急急背上药箱,跟着我们行走在寒冷的雪夜里。

    母亲终于又被救了回来,我悬着的心也“咚”一声回归原位。一番观察后,村医给母亲开了些药,嘱咐好好休息后,姐姐拿上手电护送村医回家去。其实,姐姐们那时年纪也不大啊。

    一直对邻居哥哥、村医充满了感激。因为是他们,让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收获了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这种幸福与温热的情感一路伴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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