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墨
今年的秋天,我捡了好些板栗。
板栗之于我,是八月桂花和秋风落叶般的标志性存在,也是如同丰子恺父亲秋日里吃螃蟹般的存在,是人生在秋日里不可或缺的。
我爱吃板栗大约是从四五岁起。也是这样稻田空荡荡的只剩下稻茬的季节,妈妈在江边的地里干着活,家里的牛在稻田闲散踱步。初生娃娃不怕牛,玩腻了稻草堆的我揪起了牛尾巴。突然,这头牛就调转头准备拿角顶我。
我吓得哇哇大哭,妈妈赶来喝住了牛。一边抱着我,一边从兜里拿出板栗哄我。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吃呀?”我猜想那时的我一定是泪水仍挂于睫,转眼就对美食大流口水。
这褐色的,粉粉的,糯糯的,甘甜的果实就是板栗。我喜欢把板栗壳咬开口子,露出里面的肉来,然后用舌头濡湿那团粉糯糯的板栗肉,瞬间,整个口腔里溢满了甘甜粉液,吞到肚里是一种深深的满足。就这么三舔两舔的,一个板栗在嘴里就只剩了空壳,“噗”的一下吐出来,又重新拿起一颗。如此这般,不大会儿功夫,半斤八两的板栗便会风卷残云消失不见。
我家屋场不远处有户人家,有一棵板栗树,高高大大的,应该是有些年头。每到板栗成熟季节,那家大人就拿着根长长的竹竿,一顿扑打。这个时候,我们小孩子是要被叫回家的。我妈说,一来怕被打下来的板栗球砸到,二来不许我们养成引颈而望的贪习。
那户人家的板栗种在圳边。秋天的圳里一般都已干涸。有些漏网之栗没让主人一网打尽,我们这些小不点儿就不时留连在圳里。一阵风儿吹过,扑通一声,就有板栗砸下来。我们如获至宝,喜悦在心里崩开了花。
今年,与驴友们在菜花坪拣过板栗,那儿的板栗树,矮矮胖胖,不是年少时印象里的板栗树那个玉树临风的模样。结出来的果实很大一颗,但味道却总不是那般香甜。
我家的后院边上,有邻家的一株板栗树,高大的树干都快长到我家瓦上来了。大约是前年的五一时节,我在露台上突然闻到一阵花香,那是一种类似于米兰的雅气。喔,我竟不曾知道板栗树居然还能开出这么好闻的花儿,我竟从不知道我吃了好几十年的板栗居然是那么好闻的花儿谢了之后结出的果实。
这株板栗树从九月份以来就数次在我家后院抛下橄榄枝,每隔几天,地上就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板栗球。虽是瓜田李下,但邻居常年在外,不能暴殄天物了。只是,每被板栗针扎得嗷嗷叫之时,我一定要种棵板栗树的心意就渐渐塌方崩裂。
剥下来的板栗放置了几日,闲的时候剥几粒。大约是邻家无人管顾打理的原因吧,好些板栗被虫子早早光顾过,十粒竟有七八粒坏了,倒是偶尔的一两粒尝过了味道之后,竟可以生生抵消那七八粒的遗憾,那真的是野生的纯有机食品该有的原生态的味道。
今夜,我与先生再提种板栗树,他却以儿子的话驳我:“世间好物何其多,怎么可能都拥有?”冷静下来细想,也是,种一棵板栗树虽是简单,要打理好却也非易事。浇水治虫,落叶清扫,果实采摘,均是要付出劳力心力的,而我们一年不过取食数斤而已。
人为物累,心为形役,这终归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想与江上清风共山间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