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里母亲的手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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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母亲的手。左骏AI制图

    刘玉龙

    停电了!

    刚刚还在争抢着拉灯绳的姐弟俩一个激灵在黑暗中拥向对方,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让本就安静的小山村越发静默。

    母亲在黑暗中摸索着,搜寻到使了半截子的蜡烛,又在风箱顶盖下摸出橡皮大小的火柴盒。黑暗中,只听得“刺啦”一声,火柴在火柴盒的侧面迅速划拉了一下,漆黑的屋里渐渐燃起了袅袅的烛光。

    我和弟弟在黑暗中拥在一起,借着烛光央求着母亲玩手影戏,那是我们儿时最喜欢的游戏。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和弟弟的玩具大多就地取材,几乎没有花钱买过玩具。某种程度上说,我并不排斥停电,甚至有点儿期待停电。因为只有停电后,才轮得到蜡烛登场,要知道手影戏和蜡烛可是绝配。况且停电了,母亲也会顾及我和弟弟的视力,准许我俩可以暂时不用写作业。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何乐而不为呢?

    母亲是玩手影戏的高手。同样是一双手,同样是半截蜡烛,母亲借助微弱的烛光,或单手或双手,或握或抓,或前或后,一双手在烛光的影射下变幻出活脱脱的动物世界。

    在母亲的手影戏里,憨厚的狗会活灵活现地摇着尾巴,凶狠的狼会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可爱的兔子欢快地在丛林里奔跑着,两只耳朵一跳一跳的,惹得我和弟弟都忍不住要上前揪一揪,慌乱中却揪住了母亲的食指,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兔子瞬时不见了耳朵。

    只见母亲的两只手一前一后,在烛光下飞快地变换着手势,十指灵活地摆动着,龟兔赛跑这种难度极高、两种动物同时出现的场景留在了斑驳的墙壁上,镌刻在了我略显贫乏的儿时记忆中。

    外出做工的父亲常常缺席母亲的手影戏,他总是在临近月末才回家,脱了衣裳放下钱,上了床倒头便睡,第二天天蒙蒙亮便又返回做工的地方。等我和弟弟起床时,早不见了父亲的踪影,一度以为做梦的我从墙角的那堆脏衣服和母亲中午多加的肉菜中才能确认父亲确实回来过。

    后来,我走出村庄,在各地漂泊,最终止步于车水马龙的都市中。这里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常常让人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停电的次数少之又少。在灯火阑珊的第二故乡,置身于钢筋水泥筑就的现代化高楼里,我无数次回想起幼时那些停电的夜晚,母亲的十指在烛光里灵活地变换着,在黑暗中为我和弟弟上演着栩栩如生的手影戏。

    灯光一亮,我的童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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