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牙

朱洁

（一）

儿子牙疼，吃不得饭，焦躁得很。

他摇着那粒“摇摇欲坠”的乳牙，喊：“用另外一边吃也疼……”

他要我带他上医院，找牙医拔牙，可正值中秋节的中午，医院估计难找人。我于是致电外面的牙科诊所，也一直无人接听，好容易有人打电话回复我，却被告知“今日放假”。

看他一副气急败坏又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不得不拿出钳子，把它放入他的嘴里，试图用它拉扯出那颗松动的牙齿，不想才稍稍用力，就被他一阵猪一般的嚎叫声吓住了。

他一脸不拔下来誓不罢休的神情，而我满头大汗也弄它下不来。烦躁的情绪相互传染，我于是没好气地对他说：“要不你就忍到明天，要不你就自己把它摇下来……”

大概是真受不了，他听完便张开大嘴，自己捣鼓，约莫有1、2分钟的安静，儿子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然后一脸傻笑地对我说：“哈哈，我摇了几下，最后狠心一转，终于把它弄下来了……”

（二）

他看了看这颗牙，然后把它放进我的手里。

“妈妈，帮我保管好。”他嘱咐我。

我认真观察着手里的这颗牙齿，它一半有玉的气质，另一半却是棕色的窟窿。这个模样我很熟悉。因为去年初儿子掉下来的一颗乳牙也是这副模样。

小孩子爱吃糖，刷牙又不细致，总有几颗蛀牙。它们换下来，便是那个样子。

我把它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那里装着它的前辈——儿子之前换下的几颗乳牙，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概有4、5颗。

儿子7个月萌出第一颗门牙，7岁掉下第一个乳牙，7年时间他长满一口乳牙，然后又一颗颗换掉。

记得他换第一颗牙的时候，很憧憬的样子，因为周围的很多同学都缺着牙齿，骄傲地告诉他，“我换牙了，晚上把它压在枕头下，会有仙女来看我……”

他显然相信这个故事，梦想着仙女来看他，所以当第一颗牙齿开始松动之时，他便照着镜子摇着牙齿翘首以待。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儿子换下人生的第一颗乳牙，可爱的他真把这颗可爱的小小乳牙放到枕头下面，然后美美地睡去。第二天一早，他起来，我问他，你见到仙女了吗？他淘气地说，当然。

（三）

后来，他又“见了”几回仙女，终于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再也不提仙女的故事了，只是每次换了牙，便把它放进一个小盒子里。

我虽对儿时换牙有记忆，却也只剩下摇晃松动牙齿的那些片段，至于要换到什么年纪，那是早就不记得了。所以，人到了12、13岁还在换牙，我是没有印象的，初一的儿子换掉这颗牙，我才知道，原来换牙的时间竟然持续这么久。

人类的童年在池塘边、秋千上、功课里、考试中度过，也在一个个换牙的日子里度过。我拿起那个装着乳牙的盒子，把它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传来一阵哗哗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