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泌
文定国
株洲城南有一“三邑名山”,当地龙潭山民世称蓬源仙,登高望远,渌口、攸县、衡东风光尽收眼底,峰顶建有一庙,供奉的即是晚年以“四朝元老”拜相、累封邺县侯的唐朝宰相李泌(722-789)。综观李泌的一生,其入世的成功和出世的超脱,完美地诠释了其七岁赋棋《方圆动静》之“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十六个字所蕴含的全部精义。《新唐书》赞曰:泌之为人也,异哉!其谋事近忠,其轻去近高,其自全近智,卒而建上宰,近立功立名者。
方若行义:佐君王经纶天下,主地方造福黎元
义之大者,莫大于利人。李泌身怀治国安邦之才,以王佐自负,入朝为相,则以大局为重,辅佐皇帝,夙夜在公,治理朝政,有谠直之风。对内反妥协,对外反割地,作风果敢,丝毫不让步;特别是在和睦皇族、巩固储君、避免兄弟相残悲剧重演这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敏感领域,李泌更是态度坚决,甚至不顾身家性命“执争数十,意益坚,帝(德宗)寤,太子乃得安。”几次遭到朝廷权幸排挤外放地方为官时,则以黎民百姓为念,大办实事,改善民生,史载主政之地均“以理称”“皆有风绩”。如,779年至781年任澧州(今湖南澧县)刺史短短三年就为百姓筑一新城,接着“徙杭州刺史”仅二十八个月,“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故井邑日富。”
圆若用智:进退不失据,出入不隳志
圆是圆融,而非圆滑。李泌所处之中唐,是一个多事的战火时代;其所处之朝廷,是一个矛盾极为尖锐的朝廷。李泌的全身策略是,以世外人的身份参与世间内的政治活动:年青时为国效力固以“白衣山人”客从,向皇帝身边的权幸明己志不在此;年老后进入权力中心,则时刻以世外人的神仙自居,甚至不惜以荒诞的形式宣示于众。《旧唐书·李泌传》记载:泌放旷敏辩,好大言,自出入中禁,累为权幸忌嫉恒由智免。同时,无论出世还是入世,李泌始终淡泊明志,绝粒无家,不贪财、不争名、不夺利,且其与肃宗早有“俟平京师,则去还山”之约,所还之“山”,即后来钦赐隐士服、给三品禄予李泌做了十二年“南岳道士”的衡山,也是其与蓬源仙结缘的由来。
动若骋材: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国难当头,安危独系大才。755年底爆发的安史之乱,把李泌推上了历史舞台。在灵武仓促即位的肃宗想到了昔日“常谓之先生”的李泌,《旧唐书·李泌传》记载:遣使访召,会泌自嵩、颖间冒难奔赴行在,至彭原郡谒见。李泌一边陈古今成败之机,论敌我优劣之势,调兵遣将,从容应对;一边劝慰肃宗:“不出二年,无寇矣,陛下无欲速。夫王者之师,当务万全,图久安,使无后害。”这一可与诸葛武侯的“隆中对策”相媲美的“灵武定计”,因“帝欲速得长安”未依计北伐范阳尽剿叛军,致使叛乱延续八年之久方才彻底平息,唐朝从此由盛转衰。然李泌凭此计以一己之力使大唐这艘差点被狂澜倾覆的巨轮再向前航行了一百四十余年,评价绝非过誉。同时促成的玄宗还京,安置功臣,凿道便漕,调整官俸,裁减冗员等政绩,皆匡正时弊,成效卓著。
静若得意:问学儒释道,处世极高明
儒家讲究静以修身,佛家认为静能生慧,道家追求静笃虚极。史载:泌畏祸,愿隐衡山。何也?只因五岳之中,南岳衡山离当时的京都长安最远,能够最大限度地远离政治与喧嚣而已。今天南岳福严寺(般若寺)的北侧,有一座高高的天然岩壁,上刻出自《中庸》的“极高明”三个大字,是李泌一次到般若寺与寺庙高僧畅谈之后,慨然亲笔留下的墨宝。李泌一生酷爱读书,深研儒释道经典,是唐代藏书最多的人家,韩愈诗云:邺侯家多书,插架三万轴。后人一句“中国儒释道,荟萃高明台”道破了儒释道三者在李泌身上已臻至仁至善、至德至圣之化境,乱世下山盛世上山,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实为道家追崇之楷模、儒家学习之标杆。故,南宋末年王应麟将其编入《三字经》,清康熙六十一年“以文臣同四十人从祀历代帝王庙”。诚如李泌后裔李志坚2022年元月专程到杭州参观“相国井遗迹”(系六井之仅存)和“李泌引水”纪念景点后所言:“看来,为官能造福一方,老百姓就会永远记着他。”此之谓极高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