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续坤
流行歌曲总是拥有其温润的土壤,“凤凰传奇”演唱的《月亮之上》又让我蓦地感动了。这种吸引和震撼,源自歌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大气磅礴与粗犷豪迈,以及演唱者那特有的苍凉和高亢:“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天遗忘,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但其实,与其说是喜欢歌曲的旋律和唱词,倒不如说是它正迎合了我恋月的情结。
特别喜欢在月色如银的意境里散步,那种清纯的味道会让我想起浪漫的童年。从前中秋的月亮就是这般明亮,我的影子反复被皎洁的月光拉长——缩短——拉长,然后朦朦胧胧地投放在地上,被枝枝蔓蔓切割影射的曲线,竟然有了中国画的韵致,随着步伐的快慢波形地起伏,或明或暗,或浓或淡;蛙语和虫鸣又往往不期而至,此起彼伏地扑入我的耳鼓,把年少时的无限联想和邈远遐思,全部引进玲珑悦耳的神韵里。那时候的我,俨然亦是一名快乐的歌手,肆意地弹奏着自己,那月光就是一本被打开的乐谱。
有歌当然还得有舞。乡村的孩子对舞终究是敬而远之的,我亦毫不例外,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自得其乐,因为月亮之上,住着美丽端庄的嫦娥,还有那只活泼可爱的玉兔,所以每次扯开嗓子引吭高歌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就会叠印出长袖飘飘、舞姿翩翩的神奇景象,觉得才子佳人乃天造地生,凡夫仙子为珠联璧合,有时甚至会捂着小嘴在那偷偷地乐。嫦娥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着许多版本,“飘然奔月”让人充满好奇,“托身蟾蜍”令人不可思议,“八戒垂涎”使人忍俊不禁,及至后来读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才觉得嫦娥在月宫的日子并不美满如意,倒是自己无拘无束地撒野嬉戏要幸福温馨许多。“吴刚伐桂”和“天狗咬月”的故事也是耳熟能详,以至于我常常充当说书人的角色,在村头的槐树下或者斑驳的老屋里,向小弟弟和小妹妹们有滋有味地说,绘声绘色地讲。故而童年的月亮之上,萦系着我的遐思,寄托着我的梦想,构筑着我的天堂。
月亮并不单纯是头顶那皎洁的一轮,她卧在《诗经》里,走在《楚辞》中,奔在唐诗宋词的大道上,给予文人墨客更多形而上的意蕴。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言简意赅,借月光起兴,寄托了浓浓的乡愁;杜牧“月白烟青水暗流,孤猿衔恨叫中秋”,哀婉沉郁,假猿恨抒怀,道出了深深的落寞;杨维桢“深情长是暗相随,月白清风苦相思”,把缠绵不尽的人间亲情,隐喻成皓魄初圆,莹澈万里……人们在月亮的身上赋予了这么多的感悟、沉思和诘问,似乎找到了一种与此相关的生命意象。
不过月之情愫自古以来都带有悲戚的意味,适合人们对本体进行省思,对灵魂进行观照,让善良的人守候心灵的田园,让作恶的人返回超度的彼岸。因此,生命之月会伴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遥远,我想生命的那一端,仍然是眼前的这一轮,仍然带着她清冽的光泽,洗濯我们的喜怒哀乐,量化我们心灵深处对于情感的拥有程度,以及由此衍生的一切积极的、消极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