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中盛开的花

李书豪

时光跌跌撞撞，季节来来往往。我在株洲市中心医院院前急救中心，守望着这座城市。

那是去年一个凌晨的五时，我接到一个报警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紧张却又无助的呼救：“快来，快来救救我老公，他好像不行了……”接着是一阵低声抽泣。在简单了解患者病情的过程中，我体会到电话那头深深的无助和悲伤。我对家属说：“根据您的主诉，我们判断你老公现在只是意识丧失了，具体情况需要我们到达现场进行判断，救护车会尽快赶到您家，请您守在您老公身边，如果发生什么情况可立即打电话与我们沟通……”

救护车快速地赶到现场。患者是一名40岁左右的男性。当时，他意识呈昏迷状，呼之不应。医生快速对他进行评估。好在他还有呼吸和脉搏。从患者极度消瘦的体型不难看出他存在基础疾病，后来从家属口中得知患者患有晚期肝癌。我们合力将患者抬上担架。在车上检测患者血压、心跳正常，只是血糖显示低，于是我们马上开放静脉通道，静注50%葡萄糖注射液40毫升。

在开回医院的途中，天色渐渐明亮，阳光洒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我从前座的隔挡玻璃中，看到他妻子虽然忍着抽泣，但泪已盈满眼眶。她也许早已预想过离别时的种种可能，但当真正的结局来临时，这又岂是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中年女人能轻易扛下的。是啊，她家还有年幼的小孩、年迈的父母……到达医院急诊时，她连下车都已是颤颤巍巍了。担架一下车，她急忙握住她老公的手，然后把那双手贴在自己的脸庞。看见这一幕，我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我马上和她说：“别担心，他现在主要是低血糖昏迷，我们在车上已经做了相关处置，他的生命体征比较稳定，应该很快会醒过来。”

这位家属回复我，“最近，他在家里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每天都只能躺着，也不和我们说话。”

我看着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所以，现在你们的陪伴与鼓励对他来说就是支撑的动力。”

患者家属告诉我，自从她老公确诊了癌症，她感觉家里的天都变了。“每天除了照顾小孩，别的时间就在阳台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说，老公已经在很坚强地活着了，他们度过的每一天对一家人来说都是异常珍贵的。“我就想让老公在最后的岁月看着宝宝健康成长。”

我感叹她坚强。说，等会他醒过来，看到你坚强地守护着他，他会很安慰的。此时，她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她抹了抹泪水，然后充满希冀地守在她老公身边。

在急救室，病患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陌生的环境以及冰凉的仪器，他或许感知到生命残忍和珍贵。我知道他很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是望向床旁的妻子，表现出男人的坚强。

女人温柔地对他说，“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也许是当着我们的面，患者没有讲太多话，但他的嘴角还是上扬了，他的手宠溺地抚摸她的手。那一刻，我真羡慕他们的爱情，也感叹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苦难。

因为职业，在我出诊的过程中常常会看见人生百态，体会人间冷暖。我会为之感动和感慨，也更加明白，医生为患者提供的不仅仅是急救技术，还有更多共情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