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蒲扇 吴琳

童年的夏天，似乎都是在蒲扇的轻摇中度过的。

那个年代，没有空调，电扇也是一个奢侈品，家家户户最常见的纳凉工具便只有蒲扇——用蒲葵的叶制作的扇子，价格低廉，轻便实用，摇曳时还会散发阵阵清香。蒲扇几乎普及到人手一把，白日里用它扇风驱热，夜晚用它纳凉驱蚊，老人尤其爱用，无论去到那里，一把蒲扇必定如影随形。

暑假时，父母总是将我送到外婆家。那时的夏夜尤其漫长而又安宁，躺在冰冰的竹床上，与满天繁星为伴，周遭静谧得只剩蛙声、风声，还有外婆轻摇蒲扇时的“沙沙”声——即便常有夜风阵阵，吹走了蚊虫，吹远了燥热，那蒲扇也一刻不曾停下，在那悠悠缓缓的摇晃中，我慢慢进入了梦乡，也慢慢地长大……

依稀记得外婆的蒲扇是圆形、浅驼色的，不知承载过多少个夏天的清凉，扇子的中间已经裂开了一条缝，扇边的包裹也稀稀拉拉地松开了，被外婆重新缝上了蓝色的布条，这衬托得那把扇子愈加质朴与亲切。简朴的外婆总是格外珍惜每一件物品，即便一把价廉的蒲扇，在她手里也如珍宝一样爱惜。有时，外婆还会在扇柄系上一朵栀子花或白兰花，这样扇起风来，便会花香扑鼻，清爽怡人。

外婆的蒲扇，经常化作一个神秘的使者，在我毫不留意的时候，悄悄出现在我的身后。有时是在吃饭、看电视，有时是在玩耍、疯闹，只要外婆空闲，她都会来到我的身旁，为我轻轻摇着蒲扇，一下，一下，又一下，那微微的风拂去了我的汗水，让我的心慢慢地静了，人也慢慢地凉快了。

蒲扇除了是一个工具，在我的手里还是一个玩具。我总是在夏夜，透过扇子中间的缝隙去遥望星辰，被我“看上”的那些星星格外大而明亮，我便试图挨个去看，想要把所有的星星都俘虏在我的蒲扇下，最后都是在又疲又困中被星星俘虏到了梦乡。我和小伙伴们，也经常在夏夜用蒲扇去扑打萤火虫，我们经常跟着萤火虫一路小跑、一路追赶，虽然从未扑到一只带回家，但却在寂静的夏夜留下了一片喧闹、一路欢笑。

那时的夏天，尽管总是高温酷热，但却因为有了蒲扇，而倍觉清凉与美好。斗转星移，岁月流逝，不知何时起，电扇、空调开始普及，蒲扇渐渐隐没在时光的长河里。它不再是人们生活中的必备之物，用过它的人渐渐将它遗忘，新时代的孩子们甚至都从未见过它。

很多年后，外婆也离开了我，她像蒲扇一样走向了岁月的深处。而我总是在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夏天，在吹着电扇或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猝不及防地想起那把裹着蓝色布条的蒲扇，想起默默为我摇扇的外婆。我知道，纵然蒲扇已经消失，外婆也已离去，但他们永远是我心中最温暖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