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民
我父母亲是平凡质朴的农民,没有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却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给后人留下了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我的父亲生于1930年,享年75岁;母亲生于1933年,享年70岁。他们都是苦命人。父亲三岁时,爷爷就为革命牺牲了,留下了28岁的奶奶和三个不到10岁的小孩。母亲出生也很贫寒,并且屡遭不幸,五岁时,她父亲病亡,十岁,她的母亲双目失明,她被迫做童养媳。
(一)
1952年,两个苦命人组成了家庭。为了维持家人的生计,父亲胆大蛮干,经常一份力气累出几份成果来。小时候,我看见社员挑粮谷到公社粮仓去(彭家祠,来回20余里),别的男人挑一担谷,只有我父亲一次挑两担谷。别的女人用小箩筐挑粮谷,而我母亲跟男人一样用大箩筐挑粮谷,一担就是60多公斤。
上个世纪60年代,我父母亲打算在麻岭山建一栋房子,自己做砖烧窑。那时交通不方便,什么东西都得靠手提肩挑。当时做了两万多块砖,需要二万多斤煤才能把砖烧成红砖。要把这些煤挑回来就得走上两百多个来回,来往一次要耗费近三个小时。父母亲白天挣工分,早晚挑煤炭,这样连轴转的辛勤劳作,所付出的体力和健康的代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砖烧成后,伯父家改变了建房的地点,我家跟着一起也把房子建在下如。这样一改动,劳动量倍增。把这两万多块砖从麻岭山挑到下如建筑工地,父母亲就得走近两千个来回。可以说,建房子这几年他们每天夙兴夜寐地劳动,几乎毫无例外。一般人面对搬运两万多块砖就会一筹莫展、举足不前,但他们用不屈不挠的意志和流汗流血的劳作,铸就了自己的梦想。
(二)
父亲上班很辛苦,但为了能让小孩子过好点日子,他在金湖挖钨砂时,从来没有空肩而归,要么挑50公斤钨砂到秩堂收购站,要么背些木材回家建房。记得有一天下班后,父亲独自翻山越岭步履维艰,花了整整一夜时间把一根100多公斤重的木头从金湖背回到家,第二天吃完早餐又返回金湖秩堂钨矿上班。他下班后的那点时间也从不放过,经常开荒造田,抓鱼捉虾,放夹狩猎。记得一个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个多小时的暴雨造成塘水和溪水四溢,江边的农田与江水连成一片,从远处看去,一片汪洋。这时,我父亲不是害怕,而是发现了契机,立即点燃带有松脂的薪柴,背着背篓和斗笠出发照鱼。
我问父亲,为什么打这么大的雷,下这么大的雨,涨这么大的水,还出去照鱼?他说像这样的天气鲶鱼会上水,下面的鲶鱼咬着上面的鲶鱼的尾巴,成群结队往上游,运气好的话会遇上。只要抓住领头的鲶鱼,其他鲶鱼就会顺势进入篓中,成为囊中之物。父亲出去照鱼后,我们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我发现着实一脚盆的鲶鱼,我高兴极了。想必昨晚父亲真的遇见鲶鱼上水了。
母亲很能干,也很坚强。她平时一天的工作安排得满满的,除了赚工分外,还要照顾6个小孩的生活起居,搞点修补、养殖业和种植业,以减少添置费用。生小孩是女人的一道关卡,但她生小孩后也顾不上休息。我十五岁那年,母亲生小弟时,父亲在外打拼不在家,她竟没有请接生员,独自一人在火堂旁把孩子生下来,并把小孩洗干净,穿好衣服,搞好家里卫生,没有休息。
(三)
1955年建三间土砖房时,大弟刚好出世。母亲生大弟后的第二天就投入工地劳动,挑土砖。
父母亲一生建了四次房子。每次,母亲夫唱妇随,跟着我父亲挑砖担瓦做小工。劳累压垮了他们的身体,我母亲在四十多岁时就积劳成疾,隔三差五上医院。父母亲的劳累和病痛的样子时常出现在我脑袋里,尤其是当我一个人在夕阳西下时,不禁泪目。为他们分担点什么就成了我每次回家的必做题。
记得有一年我家第三次建房子时,我跟母亲上八斗冲砍柴。不小心,我踩在柴蔸上,差一点把脚板戳穿了。我用两只手把脚从柴蔸上拔出来,但撼不动。后来我母亲跟我一起用力,才把我的脚从柴蔸上拔出来,我母亲当即找了些草药敷在上面。回家时,我还是坚持挑一担柴。大概走了200米,因失血过多,我眼前变得一团漆黑,连太阳也黯淡无光了。我只好躺在路边,意识也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弯曲的身影,那是父亲——在漆黑中走了一宿才把百余公斤重的木头背回到家的身影。每当我遇见困难时,我父母亲劳累的画面总是出现在我脑袋里,给了我战胜一切困难的信心和力量。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我坐起来再休息了一会儿,咬着牙关把柴挑回家。下午,我坚持去拉锯。不幸的是,我的脚又不能动,用双手也搬不动,只好坐下来休息一下。稍好一点,我继续拉锯。
他们劳累的画面也成了推动我向上的精神财富。每当我学习工作上遇到困难时,只要想起他们,我就潸然泪下,感激和感恩之情油然而生。作为儿子,我没有让父母失望。我的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工作卓有成效,成为茶陵县史上普通教师中第一个中学特级教师,也是株洲第二个英语特级教师。
我收获的一切离不开他们的关爱和鼓励,更渗透着他们的心血和汗水。他们的精神将永远是我们工作和学习的动力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