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功桥头话沧桑

业已弃用的永功桥

李放鸣

一条清澈的大江，从东边高高的山岭上发源，再以陡峭的落差，气势磅礴地穿山越岭进平丘，一路蜿蜒、滔滔奔来，再缓缓地从中穿行在一个四面青山环抱、三千亩农田集中成片的大垅里，永功桥似位数百岁的老人横跨在这条大江的河流上。

据《攸县交通志·古石桥》记载，永功桥位于湖南坳乡崇新村永丰桥组（今宁家坪镇金水村小陂），跨泽江，西北距皇图岭镇5千米。整体红石砌成，2墩，3孔，直肩，东西向。桥面平直，卵石漫铺，红石护栏。中有人力车道，红石横铺，辙痕明显。3孔等高，孔跨8米。迎水面三角形前突，以缓解水流冲击。该桥长35米，宽3.5米，高5.7米。1975年，东孔被洪水冲垮，维修时，因陋就简，未按原貌修复。同治版《攸县志》载：永功桥，在北乡，距城百里。嘉庆壬申(1812)丁照万、实能、学保、竹轩、士贵、时甫、罗奉宜、跃泉、呈瑞捐建。3石拱，有碑。屋5间。此处原有古道由皇图岭经湖南坳往攸县东乡各地，是古代攸县东西向主干道之一。现古道荒废，古桥也基本弃用，只有附近农人耕作时偶尔来往。

“水有源，木有根。”据传，当年的建桥捐主丁照万系当地贫苦农民，以在富人家打长工、做短工营生。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泽江流域突遭洪水袭击，满垅大水，浊浪冲天。这时，大江东岸忽然来了十八位年轻学子说要到京应试，被咆哮的泽江挡住了去路，为首者向其扬言：“谁能在此架桥，助咱们过河北上，保准他日后功德永垂，富贵荣华！”话音刚落，春梦顿醒。

第二天，他和同在富人家插春田的同伴实能、学保等人津津乐道讲述起昨夜之梦，一位老人在旁听后连说：“好梦，好梦！梦见滔滔洪水就是预示着财源滚滚；梦见学子待渡，就是日后会人才辈出！如若真有人在此架桥，即使是一贫如洗，也会时来运转！”

饱受人间千辛万苦的农人，谁不盼望有个翻身出头之日？于是，他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毅然担起集资捐款捐物捐工建桥的重任，通过连续两年的不懈努力，终于架起了这座3孔石拱桥，桥名取梦中“功德永垂”之语而为“永功桥”。

大桥的兴建，给这里带来了繁华一时的新发展。桥端随之新建了一个简易码头；桥畔兴建了五间新房，立即迎来了陆路水路的共同兴旺。在山高路陡、交通闭塞的年代里，攸县东乡山里人，通过这条终年流水不断、漫江碧透的美丽大江，将山区的竹子、木材、茶油、茶叶、山药、生姜、辣椒等各种农产品，荡起竹排，顺流而下，运送到皇图岭、湖南坳古墟场，交换商品或变卖现金。

“一桥架东西，天堑变通途。”随着永功桥的兴建，南来的攸城人、攸县东乡人和北来的醴陵人、萍乡人或往返东西两端的高枧人和坪阳、丫江桥人，在那交通不发达的岁月里，均喜欢就近选择在这里通行。于是，这里立即又成为古代攸北东西向、南北向的“十字路口”和乡际主干道。随着来往人员的增多，人气日益旺盛，桥畔有了商埠、住宿和餐饮店、牌桌、棋室，昔日的架桥穷人，渐渐脱贫致富，有的甚至成了当地的大财主。

更奇怪的是，当年的梦境果然如实呈现，美梦成真！清末，小小的小陂屋场，先后考出18名秀才，他们“金榜题名”后，有的在县乡任职，有的行医，有的教书，算是实实在在地跳出了农门。新中国成立后，小陂又出了位远近闻名的大知识分子刘高明，1950年以优异成绩考入了中国最高学府的清华大学物理系学习，毕业后被分配到国家原子能研究所工作，曾参加过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上世纪70年代初期，刘离京回攸，被县委县政府特邀参加攸县氮肥厂的开办建设，迅速独立完成了复杂的设计流程，使攸县氮肥厂如期竣工投产……

初夏时节，我冒着火辣辣的太阳，在村书记的指引下，来探访这早已荒凉的古桥，果然名不虚传，眼前立即呈现一幅“三步两搭桥”的特殊场景，并现场听来一个“九牛圳”的地方传奇故事。

何谓“三步两搭桥”？开头，我脑袋里还是一片“雾水”，当我和村书记迈步“永功桥”头，从桥上下来，仅迈三步脚，便来到了另一座横跨在名叫“九牛圳”的小水渠的青石板小桥上了——昔日的繁忙古道，就是通过它通向前方。在“九牛圳”的上边，还有一条水道，是近年小陂人硬化的引田灌溉渠。这样，泽江居东、“九牛圳”居中、灌溉总渠居西，三水紧紧相随，同向而流，一年四季，滔滔不绝地流进泽江下游的广阔农田。

那何谓“九牛圳”呢？原来，在那黑暗的封建社会里，这里的土地早被上游的恶霸地主强占，他们居高临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势锁住泽江流域的“水利命脉”，来阴谋达到自己豪夺巧取、霸占更多农田之目的，宁愿让上游泽江之水白白流入大江，也不让下游人来引水灌溉，发展农业生产。当处于弱势地位的泽江下游人多次官司无果时，有一位见识广多、善打官司的清末秀才，施计利用食盐泡水淋地伪造现场的办法，才使官司反败为胜。

据说，这秀才和下游乡绅事先暗中联络了成千上万的人，仅在一夜之间，利用夜幕的掩护，火速在上游辟土开渠，劳累的人们当晚吃了九头牛，才开成了这条圳，所以被后人称为“九牛圳”。圳成后，这万人又立即进行“盐水淋地”，抢种庄稼，使圳沟新土立马变成旧土；新栽庄稼，立即生根长叶开花，掩盖了事实真相。第三天，官府来到实地查看时，一切如故，习以为常，让这恶霸的“侵占一说”，不攻自破！

“一唱雄鸡天下白”。新中国成立后，泽田广阔的土地，早已回到了人民手中。2005年，国家取消了农业税，开启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征程，随着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乡村，政府先后数次在杜囗以下至皇图岭谭家村的整个泽田土地上，投入了逾亿的项目资金，进行了广泛的基础设施建设，泽田成了三千亩高标准农田、旱涝保收的“攸北粮仓”；金水村千亩青贮玉米特色产业基地，货销大江南北。

如今，106国道、湘东铁路、武深高速及宁排公路，在这里纵横交错；水泥路、柏油路修到农户家门口，小车驰进平常百姓家；基本农田园田化、农业生产机械化、水利灌溉自流化……真是“今非昔比”，换了人间！昔日的“攸北古道”、“永功名桥”，不得不让位于时代新潮，成了历史的遗迹，但它曾经创造的辉煌和灿烂的文化，却永留在社会前进的不朽历程里，永刻在人们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