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也捂不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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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旷君豪

    我忘不了那天深入骨髓的冰冷。

    电热炉在我身边散发着光与热,我坐在小椅子上,紧紧捂着床上病人的手。弟弟坐在我的旁边,看着病床上的人发呆。

    那病人是我的母亲。

    半年前,我像往常一样与朋友回家。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和朋友的聊天,是爸爸打来的。“如果你还在人民医院附近就快过来,不在的话就回家。”说完,爸爸就把电话挂断了。朋友问:“你家谁住院了?严重吗?”我说:“没听清!应该是爷爷,因为前不久他才从医院回来,问题应该不大。”随后我与朋友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到家后,我突然发现生活好像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进医院的是母亲,还是那可怕的癌症。支撑着家的一根栋梁要倒了!听到这一切的我连看到的世界都和以往不同,一下子变得全是阴暗的。脑子里全是浆糊一样,全是母亲,清晰又模糊。

    母亲来自四川,身高比我要矮半个头。她的手一年四季都很粗糙,像砂纸一样,但我感觉像太阳一样温暖。她的背总是坚挺着。每次和她出去散步,小小个子的她总会抬着手笑着拍我的背,让我的背也像她一样挺直。她说:“男人就该挺直背走路,才有气度,不然像什么样?”

    可是,现在的母亲再也不能坚挺着背了。也不会有人在散步的时候笑着拍我的背了。

    母亲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她在住院期间就想着提前出院,说早点出院也许能把今年的工资拿满。父亲和母亲一直在外打工,支撑着我和弟弟的学费。出院回家后,她用那双砂纸样粗糙的手紧握着我的手说:“儿子,你要努力学习。以后,妈妈也帮你买辆车……”

    可是从那以后,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到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这个时候,爸爸只能跟母亲坦白她的病情了。爸爸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希望母亲能有一个好的心态来面对病魔。爸爸和我都期待着奇迹的降临。但现实不是故事,奇迹也不会降临。

    我一只手搭在电热炉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很冰冷,还满是汗。我的手一变冷就换另一只烤热的手去捂母亲的手。我渴望着能用我的手捂热母亲的手,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就这样交替着。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没能捂热母亲那冰冷的手。母亲的手越来越冷,一直冷到我的骨髓。我只能看着母亲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微,直到爸爸哭着、颤抖着缓缓将母亲的眼睛合上,再盖上母亲常用的毛巾。

    我和弟弟跪在床边,任由眼泪无声地流着。我的手里还捂着母亲的手,只是这手我永远也捂不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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