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会想,那么多‘马路大’(被日军抓来进行实验的活人)死了,日本队员也被解剖了,731部队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恶事?”作为在世唯一一名愿发表公开证言揭露日本细菌部队罪恶的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简称“731部队”)原成员,现年93岁的清水英男日前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回忆起78年前的那段恐怖经历心情沉重。
从1945年3月底到8月日本战败前逃回日本,虽然只有短短的4个多月,但在731部队目睹的惨绝人寰、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令清水永生难忘。
“这个少年就是我。”在他位于长野县的家中,清水指着一张黑白照片对记者说。这是一张731部队“少年队”队员与教官的合影照片。
他说:“我出生在长野县。1945年3月末,我那时14岁,被学校老师推荐去哈尔滨。老师说是去部队做‘见习技术员’,至于什么部队、具体做什么,我完全不清楚,这张照片就是我刚入队时拍摄的。”
“同我一起入队的共有34人,其中3人被分到‘教育部实习室’,就在这栋楼的二楼。”清水指着一张“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满洲第七三一部队要图”的右下角说。“我们开始学习各种病原菌相关基础知识,后来从老鼠身上提取体液,检查是否有病原菌。如果有,就对这些病原菌进行培养。培养出来的病原菌被用作什么,我那时完全不清楚。”
“过了一段时间后,教官问我,实习结束后,是想做细菌战的专门技术人员还是外科医生。如果想做外科医生,那至少要解剖过3具尸体。”说到这里,清水停顿了一会。
“我说自己想当外科医生,于是,教官把我带到了总部二楼的标本室,只带了我一个人。”清水又停顿了一下。
“我看到许多人体器官标本,各种各样,都被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瓶子里,摆满了几层架子。这时教官告诉我这些器官都是对‘马路大’进行活体解剖实验后得到的。”
“马路大”,日语本意是原木、木材材料。但在这里,是指被日军抓来进行实验的活人。资料显示,这些被抓来用作活体实验的人既有中国的抗日战士,也有普通的百姓,包括妇女和儿童,还有被抓的朝鲜、苏联、美国俘虏。
谈到标本室,清水讲不下去了。稍稍缓一阵,记者开始追问。
问:听说这些标本中还有孩子?
答:是的,有孩子,妈妈肚子里胎儿的标本,孩子的标本,有很多。
问:不止一个孩子吧?
答:有很多,不止一个。孩子被解剖了,器官都被取出来了。
问:那有多少?
答:这个……数不清。只能用很多这个词。把孩子解剖了这件事,真的,我到现在也……连对腹中无辜的胎儿都要动手,我真的到现在也无法想象。
问:是说从几个月大的到大一些的孩子都有吗?
答:嗯。从怀在肚里几个月的胎儿到出生的婴儿都有。我真的觉得731是做尽了恶事,全都是无辜的孩子!
标本室的景象令当时的少年清水异常震惊。清水说,那天回去后,他整晚都在做噩梦,醒来之后浑身都是冷汗。那地狱般的景象一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甚至几十年后,每当清水看到自己可爱的孙子都会想起当年可怕的景象,回忆这段恐怖过往让他不寒而栗。
1949年12月底,苏联在其远东滨海城市哈巴罗夫斯克(即伯力城)设立军事法庭,对日军12名细菌战罪犯进行审判。庭上,曾担任731部队细菌生产部部长的川岛清供认,731部队因实验而杀害的中国、朝鲜、苏联等国军民不下3000人。
那时在731部队的清水,无法想象自己也曾是细菌战“实验对象”。他回忆说:“我曾经吃过部队给的含有细菌的馒头。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被实验’了,直到看了作家森村诚一根据对大量731部队原队员采访后所著的报告文学《恶魔的饱食》,我才知道自己那时候也‘被实验’了。”
回首自己在731部队的经历,清水说:“我在731部队虽只有4个多月,但当后来知道自己参加的部队是侵略他国、实施人体解剖和细菌战的部队后,我非常非常后悔。”
2016年,清水和家人去看了“饭田市和平资料收集委员会”举办的和平展,看到731部队原队员胡桃泽正邦留下的手术刀具等证物,他下决心公开自己731部队“少年队”队员的身份,参与和平活动,揭露侵华日军细菌部队的罪行。他不断举行公开演讲,讲述在731部队的经历,仅2023年就公开演讲6次。
“正视历史,祈愿和平”,这是日本侵华战争结束78年后,一位日本的战争亲历者发出的最恳切心声。
(均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