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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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歌今

    转眼间,我离开部队已经18年了。但是,军营那一段不凡的岁月,那一段绿色的情结,那一段美好的时光,像是老照片般散落一地,思绪如同放飞的风筝,飘飘忽忽又回到了从前。

    遥想当年,草绿色的梦缀上童年的柳枝,岁月的风铃摇曳出曼妙的舞姿。当生日的蜡烛摆弄成十八道美丽的风景时,我深情地握别故土家园,参军去了千里之遥的大西南。当时,我们部队就驻扎在山城重庆的大山沟里,距离市区有一百余公里路程。一座座巍峨青山连绵起伏,山峦叠翠,怪石突兀,飞瀑流泉,奇松翠竹,藤树缠绵,倒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当我站在营房楼顶,眺目远望,还看见有一条小河。相传,明朝建文帝朱允炆为躲避朱棣派兵追杀,逃难时从这里经过,因此,得名“御临河”。悠悠的河水,荡漾着清波,唱着它那亘古不变的歌谣,从这里蜿蜒流过。

    寂寞青山深处,我开始了新的人生旅途。喧嚣的白天,摸爬滚打汗洒训练场;静谧的夜晚,每一句梦呓,都是吟唱故乡的诗行。

    “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皓月当空,我喜欢枕在山石上看流云、数星星、闻花香。空石无语自有心音,山花烂漫好有情韵。天空那一轮圆月被黄灿灿的月晕衬托着,月光如透明的薄纱,朦朦胧胧地笼罩在大地上,清风拂面,树影婆娑,不由撩动我思乡的情怀。

    久居大山深处,我已没有初来乍到时那般寂寞厌倦,而是有一种深深地眷恋。空蒙山中,寒来暑往,四季分明。春观山花烂漫,夏赏苍翠浓荫,秋看层林尽染,冬品银装素裹。

    阳光明媚的春天,莺啼燕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春风抚摸寂寞的远山,布谷声声啼醒了满山的杜鹃。漫山遍野都是怒放的杜鹃花,或一片片,或一团团,或一簇簇,猩红如火,开得那么热烈,那么激情,那么绚丽,像一堆堆燃烧的火焰。有时,我们顺着山路巡查国防通信线路,在归来的路上,不忘采摘几束杜鹃花,带回来插在啤酒瓶中,放在宿舍的床头柜上,怒放的生命为军营陡然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吉他弹唱的夏季,大自然的恩赐激发我们久违的“童真”,我用一根长竹竿裹点面粉团,约上几个战友去营院外的梧桐树上粘知了。或到御临河里捉鱼摸蟹,鱼多蟹肥,收获颇丰。仅一会儿,就是一小桶,送到炊事班去改善伙食,其乐融融。最惬意的莫过于初夏时节的清晨,军营里的起床号还没有奏响,我们就会被窗外不知疲倦的鸟儿吵醒,听见鸟雀嘹亮清脆的啁啾,看见它们在晨曦中飞来飞去,在繁枝茂叶间蹿上跳下,不停地炫舞。一种清纯回荡在山林间,韵味里包容了大自然的自由和豁达,军营生活竟然这般恬淡和美好,我仿佛参悟了大山深处的“禅机”。

    树叶飘落的深秋,若即若离的雾气笼盖绵绵不绝的青山,婀娜多姿的御临河水好似围绕着群山间的蓝飘带,飞扬着清秋的寒意。满山的红叶复苏了离别的愁绪,南归的雁阵飞翔在我们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挥手送别了一茬又一茬的老兵。那首脍炙人口的《送战友》在耳边响起:“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更是唱出了我们多少心里话。面对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紧握着一双双老茧的双手,聆听着一声声道别的话语,战友们深情相拥,再多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不禁潸然泪下,只有哽咽在无声的军礼中。

    大雪纷飞的寒冬,漫天飞舞的白雪像散落的棉花,吹打在我的军大衣上,白雪茫茫弥漫着绿色营房。我们巡逻的脚步,步履执着而豪迈,踩得雪窝吱吱作响,仿佛有一种力量,温暖我们走向长路远方。寒风凛冽的冬季,军营依然是一幅水墨淡彩的丹青画卷,美得令人陶醉,让人流连忘返。

    人生如歌,青春如画,我们在军营四季交替中书写着生活的酸甜苦辣。虽然,军人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缱绻缠绵,没有蹀躞的温存。但是,军人有着自己的铁血柔情和豪情壮志。军人的情在钢枪里、在哨卡上、在心田间。有道是,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不管困难有多大,任务有多重,我们在大山的呵护下一如既往,不断地提升通信保障水平和排险克难的能力,用实际的行动诠释军人铮铮铁骨的英雄本色。

    日子仿佛绫缎抽丝般从手中悄悄地滑过,军营十二个春秋冬夏,就在弹指一挥间。我的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会感觉珍贵。我转业回到了家乡茶陵,有人笑问我:“你在山沟里当兵十几年,感觉寂寞吗?”我平静地告诉他:“我已将青山深处的这种寂寞,化作一份无悔,一份无愧。无悔的,是我当初的选择;唯有无愧,才是真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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