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陵,不止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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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离神农殿不远的石龙里神农洞,洞口岩壁上凸起隐约能辨出“神农洞”的字样。

    潞水的神农殿,始建于清光绪八年。

    郭 亮

    晋皇甫谧《帝王世纪》载,炎帝神农氏曾“日中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后因误食断肠草而“崩,葬长沙茶乡之尾”,也即今天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炎帝陵。

    不过,在茶陵潞水(现与临近腰陂镇合并,称腰潞镇)一带人的口中,这样的史料记载中还缺失了一段关键的环节,即炎帝神农氏误食断肠草而亡,首先是葬在潞水的天堂山,而后因风水的原因才迁葬到鹿原陂,也即现在炎帝陵所在的位置,而且,天堂山上至今留有一个大坑,相传就是已废弃的炎帝神农氏墓坑……

    说这个给我听的是七十一岁的丁福东老人。自退休后,老人便踏上寻访炎帝神农氏在茶陵的生活痕迹之旅,十数年来,足迹遍布茶陵各乡镇,收集了数以百万计的各种文献资料,眼下正潜心著述炎帝神农氏与茶陵的种种。这个时候我们是在潞水村神背组的神农殿,一幢硬山顶独幢两进砖木结构古建筑,始建于清光绪八年(1881年),宣统三年(1911年)修缮,新中国成立后收归国有,划作民房使用,殿内神像诸物也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悉数焚毁,本世纪以来,住户陆续迁出,在征得原住户同意之后,2009年和2022年,村民两度集资对神农殿进行了修缮,并重塑炎帝神农氏塑像及其他配套措施。

    以观光游客的视角来看,这个村民们集资修缮的神农殿委实有些过于简陋:正殿与一般民居堂屋大小无异,也无屋柱、梁枋一类的装饰,左右各开一门与里屋相通,正中架空凸起一座木质寝堂,内有炎陵神农氏之塑像,半身安坐,手持五谷,身前并有满载药草的药篓一只,与炎帝陵神农大殿所见并无二致,只规模小上些许。

    尽管简陋如斯,可在附近村民看来,炎帝老爷灵得很,遇有旱年,总会组织村中孩童敲打着瓦片呼请炎帝老爷下雨,多有应验,当然,这都是老早以前的旧光景,现今水利设施修建到位,再是大旱年景,也能确保人畜饮用和庄稼灌溉用水。上了年岁的村民们将之归因于炎帝老爷庇佑这方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毕竟,这神农殿就修建在炎帝老爷初葬的山脚下不远。

    在殿门口便能望见不远处的天堂山,不算高,满山郁郁葱葱,传说中炎帝老爷给自己挑选的最初的墓葬地就在离山顶不远的三角塘,其地至今仍留有一个大坑,当地人称之为“天子坑”。只是,包括丁福东老人在内的当地朋友,都对我们提出的想要上山看看“天子坑”的想法表示了婉拒,望山跑死马,山路崎岖,又值盛夏,实在不是入山跋涉的好时机,不如去就近的神农洞瞧瞧。

    一条林中小路,蜿蜒在密林花草之中,尽头的山坡之上,一个天然溶洞赫然在目,洞口颇仄,侧身可容一人通过,内里大有乾坤,一段不长的通道过后,便是无数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且有数条通道延伸向更为幽暗的深处,为安全计,我们并未深入太多便退了出来。丁福东老人说,这溶洞便是昔日炎帝神农氏及其部族生活过的场所之一,理由便是洞口石壁上那被雨水冲刷腐蚀出的一道道印迹,蚯蚓一般蜿蜒,远望依稀能辨出“神农洞”的字样,非篆非隶,并有青苔蔓延其上,显见年代久远。当然,以严苛的史学观点来看,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炎帝神农氏生活的年代还是结绳记事的原始社会,自不会有文字留存,归因于神迹虽然更为契合当地民众的期待,但也不是科学的论证方法,更大的可能是巧合,雨水冲刷形成模糊的字样,有人依稀辨出是“神农洞”三字,口耳相传,后来人也就认定是“神农洞”,就像某些名山胜水,皆曰酷肖某物,未亲临者初见,便也会觉得酷肖某物,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在。

    不过,说这里是炎帝神农氏及其部族生活过的场所也不是全无因由的臆测。当然,前提是将炎帝神农氏还原成一个原始部族的首领——族曰神农,首名炎帝——而非神化的单个英雄人物。在未有文字记载的远古,初民还未学会搭建房屋,一直穴居,茶乡所在的罗霄山脉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溶洞众多,给穴居的先民提供了很好的庇护所,附近亦多有水源可供生产、生活之用,尤重要的是,山间植被丰富,不少都是可食用的野菜、野果,在物资匮乏的远古时代,这些都是得天独厚的上好居住环境,更何况,这些发现的大小溶洞多有隐约的烟熏火燎、泥灰交混的陈迹,显见曾有人类生活过。

    从神农洞出来,行于山间的小道,两边都是高可蔽日的乔木,脚下则是丛生的野生矮茶,时不时还可以见到藤茶、树茶等稀有茶种,史载炎帝神农氏“日中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又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茶陵之得名也因“陵谷生茶茗焉”而来,这些千丝万缕的关联,若纯以“巧合”二字解之,未免也太过敷衍。炎帝神农氏与茶陵关系匪浅,于斯可见一斑。

    临别腰潞,车窗外的天堂山渐行渐远,不由就想到山上未能探访的“天子坑”,遥想当年,炎帝神农氏率族人生息在茶陵这方热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沉醉于山林间的茶香茗酿,直到因误食断肠草而将生命定格于此。

    茶陵虽以茶得名,但民间鲜活的记忆却无不与炎帝神农氏息息相关。这是真正的文化记忆,不仅仅停留在文字记录,更是融入骨血,根植心扉,就像年过七旬的丁福东老人,说起那些近乎神迹的与炎帝神农氏相关的种种传说时,脸上的神情总是那样自信和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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