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上的高考

童谨袤

小时候我生活在贫寒拮据的家庭中，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后来读书后，父亲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作为农村孩子，若要改变人生命运，只有通过高考考上大学。那时候，在农村人的眼里，考上大学了就能是端着“铁饭碗”的公家人了。

“十年寒窗苦”，我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读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我凌晨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才洗漱睡觉，倾注了十二分心血，也许是高考压力大，成绩略有下滑。“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高考前半月冲刺阶段，因一场暴雨，回寝室的路上，我不小心扭伤了左脚，脚脖子肿得像馒头，连走路都困难。

寝室到教室只有三百多米远，我却觉得比走三里路还长，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我坚持到第二天下午不得不告诉父母，他们紧张得连夜赶到学校，母亲更是心疼地说：“要不咱们回家复习吧？”老师也在一旁帮腔，建议我回家休息一周。

父亲站在旁边，他听了好久才把目光停在我脸上：“我听娃的。”我强忍着疼痛说：“我想在学校跟同学们一起复习，应对高考。”见我决心已定，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娃，你放心复习，爸背你。”

我较胖，父亲瘦小，我们爷俩站在一起，我高过他一个头。我告诉父亲，只要一根拐杖就行了，但父亲的倔强劲上来了：“拄着拐杖走要耽误多长时间？别看我瘦小，家里一百多斤粮袋都不在话下，你能有多重？”

那半月，父亲背着我进教室，放学后又背我回寝室，去卫生间都没离开过他的脊背。我沉重得宛如一块巨石压在父亲弯得像弓一样的脊背上，每走一步，我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双腿都有轻微的颤抖，不过父亲从不喊一句背不动的话，尽管时不时发出“吭哧”声，却始终迈着平稳的脚步。

有了父亲精心照料，我的脚恢复得很快，我是走着进考场的。高考结束，原本想走着回家，父亲又蹲在我面前说：“快趴上，爸背你回家。”

“爸，我能走了。”我躲闪着父亲的脊背。

“听话，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父亲慈爱地说，“这几天看着你一瘸一拐进考场，我却使不上一点劲，心里怪难受的。这不高考完了，你也该趴在爸背上歇歇了。”那一刻，我的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涌。

那年高考已远离我二十多年，那个年代，虽是一人参加高考，却牵动了整个家庭。悠悠岁月穿越时光，那段记忆永驻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