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洲日报全媒体记者/吴楚
跟绝大多数亲历者一样,马祥最初也排斥这次采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您在那呆了七年,真感情藏不住的,我们面对内心,对历史负责,好好谈谈行吗?”记者最后一次尝试邀约。
他愣了几秒,一声长叹,“来吧,是要谈了。”
株洲清水塘片区,曾用血肉撑起共和国工业“家底”。时移世易,咬牙转型,又为全国老工业区探路。
这里顶峰时期工业产值一度高达300亿元。进入搬迁改造试点第九个年头,去年工业产值还不足五亿元。
今年五月中旬,中车双碳园开工。这是清水塘片区腾空后第二个在地实体制造业项目,距离首个项目入场已整整过去三年。
再往前半年,清水塘片区控规调整,作出道路“瘦身”、大幅提升工业用地等诸多“合时宜”的变化。这距离清水塘搬空已经过去四年,“六年大见成效”的目标业已过期。
好在,一切似乎看起来都在回归理性。
可是,破旧容易,“立新”从来难。转型之旅,快与慢、急与缓、好与坏,如何评说?
其忧喜沉浮,不能忘怀。
代价
在新中国历史上,没有几个地方能像株洲清水塘这样,深刻揭示中国飞速工业化和城镇化的秘密,以及它内里的矛盾。
这里是中国计划经济时代首批为数不多的重点工业基地之一。它既提供中国发展不可或缺的重化工产品和技术,又为初级城市带来人才和社区,同时也导致令人震惊的剧烈污染。
此地污染为害的记叙多如牛毛。15.1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500根大烟囱齐冒黑烟,港口水体鲜艳而致命。对地方带来的困扰,远不止背上“污染城市”恶名这么简单。
由株洲市党史办编著的城建史里有几段文字,或许能提供更直观的感触。
1973年,湘江株洲段七个鱼种灭绝,捕鱼量在16年内下降了18万公斤;1975年,清水塘片区“三废”排放损害稻田5.99万亩,减少粮食360多万公斤。
“车下二桥东,不得开窗。”任何一个在株洲生活超过20年以上的市民都有深刻印象。
诸多资料显示,至少从上个世纪70年代起,清水塘已经开始治污。不论政府主导或企业主动技改,成绩都可圈可点,但囿于资金、技术等原因,病从未根治。
产值高企,污染依旧。21世纪前十年,清水塘的麻烦从未离开官方视野,各种治理将其包围。
市民对清水塘的态度是复杂的。“我嫌它脏,嫌它破,嫌它影响了株洲形象,但它确实又为经济发展付出太多。”一位附近居民说。
总之,矛盾断然不能延续。命运决断在2014年到来,国家发改委将株洲清水塘等21个片区列入全国首批城区老工业基地搬迁改造试点。
马祥在一年后进入清水塘片区。他要为一个酝酿中的“指挥部”打前哨。摆在他们眼前的任务是:搬走超过150家各类企业,安置六万人。
“没有谁敢保证什么。”马祥及株洲决策层把这看作一场“战役”。
政要超乎寻常地频繁亲临现场表达关切,株洲组建史上罕见高规格的“指挥部”,清水塘逐渐成为株洲政经工作头等大事。
比进度,比速度,行政发条拧到顶端,慢一秒都是错误。2017年2月,严肃且盛大的搬迁动员大会,让“举全市之力”“三年大见成效”的呼声无远弗届。
2018年12月30日,大雪下了整天。株冶集团关闭最后一座基夫塞特冶炼炉。清水塘全部“腾空”,22800多天的重工业历史画上句号。
用“壮士断腕”形容这次搬迁毫不过分。
株洲至少直接舍弃200亿元GDP。
仅收储企业土地株洲就砸入近百亿元。其中探索使用的收储方式,确保了政府以最低成本、任务以最快速度推进。企业搬走了,地下污染却留下了。
至少超过2000名成熟的技术产业工人离开株洲。
马祥在一年里组织过300多场会议,像他一样从市区抽调的干部超过200位,他们放弃周末,暂别家庭,没日没夜干。
另一种很少被提及的观点是,株洲失去了一份想象空间。清水塘的化工产业完整度、先进程度傲视全国,突然就被连根拔起了。
环境改善立竿见影。2018年株洲市城区空气质量达标天数比2013年多出74天,湘江株洲段水质上升至国家Ⅱ类水。
搬迁得到了一致认可,嘉奖纷至,镜头云集。转型“上半篇文章”几乎无可争议地拿到“满分”。
“搬迁改造难度大、任务重,”公开资料时常引用或论述重要人物评价,“但速度快、见效快。”
那一年,全国片区开发依旧火爆:面对楼市调控,各地主动“因城施策”,全国土地出让收入超过6.5万亿元,创下历史新高。
人们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一座美妙“新城”蓝图徐徐展开,似乎到处充满希望,好像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建城
期待比捷报来得更早。
搬迁动员大会召开前一年,清水塘非企业聚集区的8.48平方公里土壤治理获得世界银行10.35亿元贷款支持,暂时一解燃眉之急。
前二年,来自英、德、沪、京的四家知名咨询机构向株洲市竞标清水塘战略规划,决策层认为这是“历史进程标志性的会议”。
就在2018年清水塘彻底搬完的12月,清水塘建城有了最优路径——“清水塘产业新城整体开发”PPP项目签约,中交三航局、上海临港与株洲联手造城。
尽管被重重专业术语包围,大众也不难看出株洲清水塘新城近乎完美的构想:株洲掌握土地主动策划,中字头企业施工并招商,上海国资巨头导入产业。
“不会新增地方政府负债,项目所有付费资金全部来源于合作区域内的新增收入,包括但不限于土地出让金、企业税收等。”一位重要亲历者在签约当天公开表示。
新城的崭新样貌次第呈现:科技创新、高端智造、文创商贸、口岸经济四个产业区,以及蓝天碧水大公园。
奇迹还在发生。2019年12月25日,清水塘搬空仅不到一年,三一能源装备园、绿地滨江科创园同日开工。
这年,信息海洋里藏着两个土地消息。
2019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壤污染防治法》正式实施,中国治土正式进入法治轨道。
2019年上半年,权威媒体援引专业机构报告指出:土地市场继续分化,一二线城市土地量价齐升;三四线城市量价齐跌,“且分化会持续,需警惕三四线城市周期风险。”
清水塘越来越忙。条条道路每天都在生长,一座造价不菲但雄壮宏伟的跨江大桥开始施工,片区渴望半个世纪的城市公园初现雏形。
新城“管家”也有了。株洲市清水塘投资集团(下称清投集团)负责投资运营,马祥所在的机构就地更名为“新城建设”指挥部。“国有平台公司+市级协调机构”,尽力确保万无一失。
高级别人员配置意味着高效办事能力,市级指挥部在搬迁大战中作出证明。推进市属PPP项目涉及立项、报批、协调等诸多难事,指挥部怎能缺位?
有一回,修路要破除一面企业围墙,多次协商无果后,指挥部负责人强势出马,最终如愿。市级指挥部继续证明自己。
新城拔节生长,其规划也慢慢为人熟知。在清水塘新城控规图纸中,鲜艳夺目的黄色代表住宅用地。图纸三分之二被黄色占领。
当时,片区传统一级土地开发逻辑虽饱受质疑却屡试不爽。在株洲,毗邻高铁站的武广新城片区之成功一直为人乐道。
与工业用地出让相比,商住用地出让流程简易、回报期快。无论从经济还是“成绩”角度看,有得选时,商住用地自是首选。
“规划会考虑方方面面,但核心原则只有四个字:片区平衡。巨额投资,当然要全力回款。”本土城建专家方兵说,“至少当时市场还在,存在即合理,以结果论,事办成了就行。”
如果黄色块块都成为现实,如果一切顺利,“产—城—人”相得益彰,株洲新建清水塘还将继续创造历史。
至于当时因搬迁改造背上的180亿元债务,几乎不是问题。
时运不济?
清水塘“翻新”的目标一直是明确的,甚至具体到以“年”为单位:“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大见成效”“六年大见成效”。
成效或许是个泛指,没有固定准绳,人们各有看法。
比如,在施工方眼里,路桥陆续完工,成效显著;在规划部门眼里,规划虽历经调整但合法合情合理,成效明显。
又如,在环保部门眼里,清水塘从未逃脱最严苛的治污要求,且环保指标确实大幅改善,成效显著。
而对清投集团来说,虽然形势逼人,但公司还在运转,人们还有活儿干,总不能说没成效吧?
可是,看看“大事记”,搬空五年后,仅两家制造实体企业入驻;翻翻账本,片区投入近300亿元,而多个官方统计口径显示,如今实际工业产值不到五亿元。成效好像就不那么显著了。
“现在一般也不提几年见成效了。”一位知情人士说,“我们原来可能就是太着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首家入场企业三一开工半个月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当时没人料到影响将如此深远。“招商陷入困顿,走都走不了。”招商人员说。
2018年,湖南出台园区新政,严厉提到“新上工业项目必须安排在当地省级及以上园区,严禁擅自改变土地用途和工业用地变相用于商业性房地产开发”。
而清水塘不是园区,搬空之后,连“工业聚集区”都算不上。它跟60年前一样,只是个“片区”。“身份”影响了招商跟政策支持。
土地市场实际状况,在三四线城市来得比分析师预言更快。2018年,株洲土拍市场创下多个纪录,而到2019年,几乎全部以底价成交。
楼市“三+二”红线又接踵而至,清水塘的满纸“黄块块”打上巨大问号。
不过,就此断言清水塘新城完全笃定“楼市驱动”逻辑,是不公平的。今天这里只有4处楼盘,仅有2处正常入住或销售。这对经历过楼市狂欢的片区开发来说实属“异类”。
“恰恰相反,清水塘没被房地产占领,是明智且幸运的。” 曾在清投集团担任要职的周飞说。
有人却并不同意这种观点。周飞一位同级别的前同事,在清水塘即将搬空时就力主及时回款,他的方法简单直接:趁楼市火热,尽快开发未受污染的、地理位置好的地段。
“公司是在合法合规经营基础上,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组织,不赚钱我们干什么?何况还债务缠身,能回一点是一点,今后压力就小些。”他说。
这种声音在当时并非主流。
“清水塘新城决不搞碎片化开发,将严格遵照整体投资、整体开发、整体见效的模式。”是最强有力的声音。
官方权威资料显示,过去十余年间,清水塘新城控规历经40余次调整,较大的调整就有九次。
其中,株冶地块调了四次;钢厂地块属性从物流变为商业,从商业变为科研商务,最后又变回商业。清水塘城市公园面积大小也至少调整了三次。
“政策变化,投资引导变更等,调整都证明株洲这些年绞尽脑汁探索。”周飞说,“新城没有模板,它是要自己走出路子。”
往前是戴着镣铐走新路,往后是每年超过10亿元的债务利息。情况日益艰难。
市级指挥部还在扮演必不可少的角色,但马祥跟他的“战友”们却真正心生退意。他们分别在2020年、2021年两次提出撤离请求。虽然未被批准,但理所应当的没有受到任何指责。
“我们很清楚,没有市一级居中协调,这儿很多事干不了。”马祥说,“但真的累了,主职主业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完,他沉思片刻,低声补充道,“有些干部也快到年龄了,你明白我意思吧?”
运转六年的市级清水塘指挥部在去年撤离。一个“工作专班”取而代之。它没有“指挥部”那样高规格的人员配置,主要任务是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在后来至今的诸多讨论中,关于清水塘“理顺机制”的声音,大多与此有关。
一部分人忿忿地把困境归咎于“时运”——疫情,楼市调控,控债红线、法律变动、地市降温、经济大势,政府人员调整等等。
马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总是记得多年前的那次考察,在山东临沂,同类型的搬迁改造,当地的接待官员在交流会上说,“人的积极性开创性是解决问题的第一动力。”
他一直为两位年轻人鸣屈。他们专业、务实、负责,颇受好评,却因为国企非市场化的薪资体系和不明就里的岗位变动,先后离开清水塘。
好在,“时运”论调已经过气了。眼下清水塘有关的工作材料中,关于“大势”的表述已经明显减少了。它被另一个问题所取代——土壤治理。
株洲好像找到了真正悬在清水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三个“不匹配”
在高峰期,清水塘片区光排放的汞污染物就占湘江干流接纳量的90%。
清水塘治污由来已久。步入新世纪,至少在前十年,资金、技术、模式的治污枷锁被逐个打破,就算不搬,清水塘也绝无可能像过去一样脏。
今天,清水塘多个港口恢复清流,几处废渣处理得当,蓝天,正常空气。地表以上可见可感的污染,几乎快要绝迹了。
而地表以下,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当表述成“土壤”时,人们在谈治污,花钱项;当称为“土地”时,又在讨论开发,赚钱项。
8.48平方公里世行贷款土壤治理项目虽圆满完成,但离开发还有一段距离;而其他不少地块,则要面对更严苛的法条。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壤污染防治法》第六十六条:“未达到土壤污染风险评估报告确定的风险管控、修复目标的建设用地地块,禁止开工建设任何与风险管控、修复无关的项目。”
受污地块必须进行污染调查,土壤污染物含量有个筛选值,一旦超值,地块将被列入管控名录,不准进行任何开发。要开发,必须先经治理修复,确认达标并退出名录。
“出入”名录,有一套严密的流程,调查、编制报告、省级备案评审等等。
清水塘片区共有62个地块经过污染调查,目前有25个地块入列管控名录。
“每个环节都不简单,地块一进一出,耗时基本是以年为单位。”市生环局一位负责人说,“债务利息也是以年为单位滚动增加。”
另一个麻烦是,地块必须“整体”进出名录,而清水塘核心厂区污染地块划得太大,整体修复成本惊人。
一份重要汇报材料用“三个不匹配”精准概括了局面。
开发与治理时序不匹配。土地调查、风险评估、治理修复、开发建设等环节无法实现统一。
实际开发用地与整体治理不匹配。比如,株冶地块1700亩,某企业看上其中100亩,但株洲要整体治好1700亩土地之后才能开发。
治土与后期开发成本不匹配。治土成本每平方米以十万元为单位,前期治污巨额投入,而地市不振,出让价格偏低,成本严重倒挂。
“搬迁改造清水塘同时推进污染治理,株洲承担了很多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经济负担。”这份汇报中指出。
土地是命脉,发展是硬道理,困顿中,株洲抓住一切机会做过尝试。
3年前,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构建现代环境治理体系的指导意见》提出:对工业污染地块,鼓励采用“环境修复+开发建设”模式。这无疑是盏明灯。
随后,清投集团与市生环局联手展开调研论证,恰好招商也有进展,于是借鉴广州等地创新经验,谨慎地在几处污染地块尝试“边开发边治理”。
然而,很快就被上级判定违规开发。
戏剧性的是,本是共同探索,最后市生环局又不得不向清投集团开出行政罚单。
出路
各种因素交织,让局面看上去异常复杂。
有教训吗?
“可称惨痛。”市资规局主要负责人直言,“大规模城市建设,要想清楚、想细致再决策,专业部门要为城市负责,为更多人负责,任何时候都要给决策层最科学的建议。”
不过,在市场主义者方兵眼里,用经济视角观察,事情会变得简单。
“规划、治污、园区身份等等,都是术,不是关键问题,任何时候都有解。”他说,“道,是市场。”
在他看来,任何片区开发无非基础设施建设、土地交易、产业导入三个大环节,政府行为跟经济行为要完全厘清。
“动之前要全面算好经济账,怎么回本,市场风险在哪,如何防范,谁适合搞市场化运作,这些都是常识。”方兵说,“再糅合国企改革、机制创新,就至少会有进步。”
时间换空间也好,空间换时间也罢,株洲从未放弃。曲折过后,日趋理性。
2021年7月10日,株洲召开清水塘片区规划专家座谈会,市委、市政府领导几乎全部到场,一众国字号专家对清水塘“站在未来思考现在”。
有人挺身而出。去年4月,清水塘所属的石峰区站出来“做媒”,邀请同辖区田心片区20多家轨道交通企业考察清水塘。事实上,本次中车双碳园进驻就与此有关。
以石峰区先进制造业“南北联动”为代表,招商机制也有了新变化。据悉,清水塘产业新城PPP各方,已经建立新模式,开展联合、协同招商。
定位更加聚焦且符合实际。随着中车双碳产业园入驻,继“产业新城”“生态科技产业新城”后,清水塘有了新名字:新能源装备产业新城——与“制造名城”株洲更加关联。
清水塘新城控规再次做出调整。最大的变化是,商工用地比例对调,大幅增加了产业用地,面积超过1万亩,使其两倍于商住配套用地。自此,株洲在中心城区空出万亩产业用地,三湘罕见。
另外两项决定清水塘命运的工作也在悄然进行。
申请土壤和地下水污染“十四五”修复与管控试点,解决政策问题,使清水塘能够“边治理边开发”。杭钢半山基地退役地块已有成功示范。
申请“EOD”(生态环境导向开发)模式试点,解决资金问题。两年,全国已有94个EOD试点,日照水库流域、徐州潘安湖景区等项目已然摸出经验。
“60多年间,清水塘老工业区累计向国家上缴利税近500亿元,奋勇转型为全国探路,现在遇上困难,需要上级帮帮我们。”周飞说,“半年来,为了争取试点,株洲各方各级别负责人,出差北京不下十次。”
为了清水塘动起来,所有人都动起来了。株洲国有平台公司改革今年也向纵深推进,去行政化、去“衙门化”值得期待。
马祥很欣慰,他只有一个疑问:“这一切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其实有人很早就说过话了。
2016年夏天,搬迁大战还未打响,株洲市首批核心专家库成员、时任株洲市环保局调研员的褚洪波,在“株洲民革”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一篇名为《高度重视清水塘老工业区污染土地治理》的建言文章。
在文章中,他直陈土壤调查布点少、土壤研究散乱且无果等问题。并分别给出规划、开发、修复、资金四条建议。
“在编制详规之前必须对该区域的土壤污染情况进行全面调查。国家对土壤治理资助力度大,多个部门有政策口子,应抓住机遇,组织得力班子进行经费申报。”文章建议到。
尴尬的是,7年前的建议,到今天仍未过时。
“一时彷徨,不过百年小浪花,与国家共荣辱,谁都无法阻挡清水塘有个灿烂的未来。”周飞说,“但是对过程的艰辛,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应受访者要求,马祥、周飞、方兵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