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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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谭佳明

    从前,老家院子有三棵树,一棵橘子树,一棵枇杷树,一棵桂花树。

    尽管屋外是一片暖阳,但仲秋时节,老房子里面还是冰冷的很。堂屋的饭桌上放了一筐橘子,我一进屋就瞧见了,黄灿灿格外夺目。刚好母亲也来了,随口问道:“是不是邻居大婶的?”大婶的妹妹家承包了一个大橘园,每年都会送来很多,我们也跟着沾光。不过母亲回复:“是我们自家院子里的。”

    本来肠胃不好是不打算吃这个冰冷之物,但自家的还是得赏脸。兴致勃勃地剥了一个吃起来,味道不错,水分很足,用家乡话说就是“蜜强”,回甘持久。边吃边走到橘子树旁,果然,挂了一树橙黄。外公叉着腰在一旁笑道:“直接摘了吃,放心,纯天然种植,没有喷洒任何农药添加剂。”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到了湘东,我们叫它柑子,我觉得称“甘子”更加贴切,因为湘东地处南方丘陵,气候水润,且没有工业污染,土壤和水质都非常好,橘子都是甘甜可口的。

    但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确是另一番景象,枯枝败叶,犹如塔克拉玛干沙漠那屹立不倒的胡杨,一阵寒风袭来,像一位瑟瑟发抖的老人,让人心生悲悯,它就是院子里的三棵树中的枇杷树。果然,它还是走了。

    照理今年雨水充足,果实会丰收。刚开始,枇杷也如往年一样,开花结果,按部就班,我还特意嘱咐小表弟,不要心急,等熟透了再上树去摘。我心里还打着小算盘,到时精选一些让外婆继续做些枇杷膏。

    不料刚挂果时还一切正常,临近成熟之时,树的状态开始急转直下,先是果实干瘪,然后叶子变黄脱落,最后竟连树枝也枯调了。它就这样决绝离开了,匆匆让人来不及告别。

    其实早在前年,它就开始患病了,也是在挂果的时候,我发现树上到处都是蚂蚁。刚开始没有太当回事,认为这么大的树,小小蚂蚁兴不起什么风浪。没料到,纵容成患,这该死的蚂蚁竟在树干上挖起洞来,细看之下已是千疮百孔了。急忙想办法补救,又是刷石灰,又是喷灭蚁杀虫药,一顿忙活下来,总算是止住了蚁患。

    次年,相安无事,防备之心渐无。怎料到两年之后,蚂蚁又卷土重来,趁后方空虚,杀个措手不及,就这样,枇杷树走了。

    还有一棵是桂花树,虽不结果,却长势喜人,秋天满院飘香。去年和外公做薯线粉,浆水就是置于桂花树下,后来大家吃薯线粉时说有别于往年,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这个功劳要记在桂花树身上。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在大树下面还长出了一株小桂花树。那天,阿土来家玩,我们在院子里喝茶,被他眼尖瞧见了,第二天就给他移栽走了,他说院子正好缺棵桂花树,这个品质好,一般的他还看不上。

    这三棵树都种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老家的宅子刚建没多久,望着光秃秃的院子,父亲寻思得种点什么。说来也巧,刚好,离家不远处铁路南的果园被征收了,里面的果树正在做处理,父亲就带着我和姐姐拉板车去买树,到那里时,老板正准备关门上锁了。一打听,原来有隔壁镇子果园老板全盘接收了,老板望着我们一大两小摸着脑袋道:“乡里乡亲的,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啊,要不,送你们两棵吧,虽然品相是差了一点,但挂的果绝对没得说,都是每年留着我自己家吃的。”

    父亲看了看我们姐弟俩馋虫,欣然接受老板的馈赠,就这样一棵橘子,一棵枇杷到了我家的院子里,次年就挂果了,一尝,果然如老板所说,味道好极了。父亲还特意摘了一些让我送到老板家去,以表感谢。

    桂树来的后一点,到院子里时就已经有碗粗了。记得是刚出正月的一个下午,父亲比往常回来的早一些,坐的后院谭叔的三轮,两人挤在驾驶室里,货箱放着桂花树,临空还露出来一大截。原来,父亲路过大桥边看到有江西老表在卖树,价格实惠且树形漂亮,就买了一棵。我和父亲挖坑时,他还在念叨,桂树好,种了桂树,富贵就到了。

    花开花落,二十多年就过去了,这三棵树记录着这小院子的酸甜苦辣,也见证了我们姐弟的成长和父母的渐渐老去。草木枯荣自有时,万物从容皆自得。以后,院子里依然还会有三棵树,一棵橘子树,一棵枇杷树,一棵桂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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