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

逄维维

你说你是野蛮生长的。其实我明白你的话外之意——做母亲我是不合格的。

刚做妈妈，我对前来看我的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母亲端详我的脸，半天才缓缓地说：“孩子不吃不喝就能长大了吗？”那刻我才恍悟，原来做母亲的路上，我才迈出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

满月后，抱着你去医院体检。称完体重，医生大惊，“你是怎么养孩子的？”正常孩子满月长二三斤，最少也长一斤，可你的孩子一点都没长，比刚出生时还瘦了一斤多，咋回事？在医生细致的检查下，才知道是自己奶水严重不足导致的。我竟笨到差点把你饿死。那刻，才明白，不是有了孩子，就会做母亲了。只是有了孩子，让我当上母亲而已。就这样你步履踉跄地学走路，我步履踉跄地学着做母亲。

那天在忙乱中多给你吃了一次药，导致药物过敏的你意识模糊、冷汗淋漓、面色苍白地躺在抢救室抢救，而我在抢救室外吓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滚，那刻在自责中后悔做母亲了。觉得没日没夜提心吊胆地忙，结果还总是出错，让你受罪，而我总被未知的恐惧紧紧包裹着，担心你能否顺利成长，有没光明未来。都说“为母则刚”，其实做了母亲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发烧走不动路，我蹲下说，妈妈背你，可你趴到我背上的瞬间，就给我压趴下了，怎么也站不起来；煮稀饭时，高压锅爆炸，吓得我不知所措大呼小叫，你一个箭步从房间里冲出来，关煤气阀、开窗、开门，叫我站远点。可见瘦弱无力、遇事慌乱的我，不会因做了母亲而自动变得高大有力，松弛有度。

当我一手抱你一手炒菜，手腕累出腱鞘炎打封闭针时；当我除了工装再也不舍得添新衣，把省下来的钱给你用时；当我像我的母亲，在你面前天天唠叨：“天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赶紧把秋裤套上，否则老了腿疼有你受的，不到我们这个岁数你是不知道。”“晚上一定要早点回家，到家给我发消息说一下。”才知道这些话是全世界母亲通用的碎碎念语录。为了孩子，天下母亲都是在一件一件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像拉磨的驴，乐此不疲地打转转，在疲惫不堪付出着，嘴角上扬着，却没有惊天动地可以摆在桌面上炫耀的功劳。

就这样，在做母亲的路上我成长着。可无论怎样成长，都追不上你的步伐。这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的必然，也是每个母亲的宿命。想起小时候，我曾发誓说，长大后绝不走母亲走过的路。那时，我是看不起母亲的。她的漂亮，当年没有察觉，她的贤惠，更没有体会，只觉得她好傻，就知道干活。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要照顾孩子，要种地，要工作，喂猪喂鸡，还要考虑一家的一日三餐，春夏秋冬所有人的衣鞋帽袜都是母亲剪、裁、缝、钩、织做的。在母亲干不完的活中，我一面心疼她，一面又排斥她。觉得没为自己而活只为家人、孩子而活的母亲，这一生过得太不值得了。

孩子，你知道吗？没人规定，做母亲了，就一定要怎样，更没有合格和优秀之分。在你出生后，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你几岁，母亲也就几岁，所以不要对母亲有过高的要求；更不要给母亲贴各种标签；不要把各种华丽赞美之词，像紧箍咒似的给母亲戴上。母亲也是弱女子呀，也会犯各种各样愚笨的错误，在压力困难面前，也会慌张、害怕、脆弱、逃避、哭泣，但母亲是最爱你的人，是爱让母亲在笨拙中学会了成长和坚强，学会了在相互陪伴中因母亲的身份而获得了滋养，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尽力去做母亲。我觉得母亲就是在一件一件小事中做出来的，不是在高大上闪光的语言中说出来的。有时间，就帮母亲摘菜、做饭、洗碗吧，在走近和关爱中了解母亲、理解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