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鹂
这学期的一年级,我的班依然总共报名23个孩子,其中,11个男孩儿。开学好些天了,学校安插了一名中途转学来的“大高个”,说是从广西偏远的山区里新来的,叫皓,第一次来陌生的地方生活,寄宿在二姑家,还安顿在这边上学。
我看到皓的第一眼,还算喜欢,皮肤较黑,穿着整齐。个子相比其他孩子来说要高些,圆圆的眼睛。看向我时,他脸上带着羞涩还有泪花。
“屋子里的老师,你最喜欢谁呢?”我在办公室逗他。
“我想我爸爸!”他一脸的委屈和胆怯。
“你的爸爸要在放学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安慰他说。
“屋子里的老师,你最想要谁带你呢?”我微笑着再次问他。当然我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只是逗逗他,可内心还是有期盼的,希望他随意选的人,会是我。
就这样,在采集完信息之后,他一脸无奈地留了下来。我要领他去找一张课桌一把凳子,带他去教室。他怯生生地跟在我的身后,上句叫着老师,下句叫着阿姨。
几周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到内心中有我触及不到的忧伤。每天早上,他都拎着和他身高不成比例的书包,磨蹭着若有所思地走进校园。无论看到谁,他第一句话总是问:我班老师来了吗?这时,我就会起身,站在窗前,等着他路过,远远的微笑着和他对视一眼,示意他,我在。
每天扫地时,我都会嘟囔着,不能再祸害屋子了,老师扫地多累。他就会接着我的话说:“老师多辛苦。”作为老师,我本是严厉的,可当他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露着一排小牙儿对着我笑的时候,我就成了没有原则的“家长”。于是,每天我还是一面帮他收拾课桌和书包,一面嘟囔着他的课桌抽屉像小猪的窝,一面又原谅了他所有的过错。
他因为和班上孩子还陌生,又不会普通话,更听不懂当地的方言,所以短时间内很难参与到其他同学的游戏中。他时常无奈地来找我告状,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就像在家里找妈妈告哥哥姐姐的状一样。我猜测着翻译来的意思:
“他们在玩卡片游戏,不带我。”
“他们都在班级,不让我进去。”
“他们的游戏明明需要六个人,可却不要我。”
我也只能教他想办法自己融入大孩子的游戏中,而没有过多的权力强迫要求“哥哥姐姐”带他一起玩。所以,每天上完我的课,很多时间,他都是来找我。
于是,我的课间休息越来越少,我带着他一起去找其他的同学玩耍,也在下课时坐在班级里给他撑腰,我在,他也没被拒绝。我也会教他想办法融入班集体。
他也时常用自己的食物或其他的东西换一会儿伙伴们一起游戏的时间。七岁的小孩子,本该无忧无虑。他应该有很多小朋友陪伴着学习和玩耍,聊着海绵宝宝和小狗汪汪队,分享着十万个为什么,课上可以和同桌画三八线,课下和小朋友因为游戏闹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委曲求全。
他的七岁之前,陪伴他的,在家里只有七十多的外公外婆;现在在学校里,只有不跟他玩儿的孩子,和我们这些既教过他爸爸,又正在教他的老师。
家庭结构的特殊,让孩子的内心很自卑,也让孩子感觉很孤独。尽管他和很多孩子一样,看似正常的玩耍,可就是这种一个人的正常,在某一件事或某一动作上,会表现出身处人群中的孤独感。我很忧心,因为他在表达时,我时常听到的是他将书中的插图描述成: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而我也从来不说那是爸爸妈妈和孩子。
鼓励和表扬他成了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我希望这些鼓励的话让他更自信,这些表扬成为他学习的动力。
你今天做了二十道题,只用了五分钟,做题速度越来越快了。
你大声朗读的声音真好听。
你还知道国旗象征着我们国家呢,你可真聪明。
你写的字配得上你的帅气。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我不知道,有了我的陪伴,他是不是偶尔可以不孤独。但我能做到的,也许就是在未来共同陪伴、共同成长的时光里,教给他更多知识的同时,用加倍的陪伴、耐心去鼓励他,努力地带他走出内心的孤独,走进阳光照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