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张语

外面下着大雨，刚刚出门又找不着伞，完全想不起来是从哪儿弄丢的。

其实最近都下雨，但我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没带伞，就算要出门，也选择雨小的时候去。我不喜欢手里拿个东西，一是怕弄丢，二是嫌麻烦。有时小雨我就顶着走，我常穿有帽子的衣服，雨大点我就戴帽子。平时我带伞，哪放丢哪，不仅丢伞，还丢眼镜，丢包，丢手机，有时候衣服也丢。任何除了长在身上挂在身上的一切东西，都容易弄丢。但说到特别健忘，也不至于，对有些事情我是做梦都记在心里。

不知道一年要买多少把伞才够，我记得去年夏天一次性买了三把伞，因为之前的都不见了，总是在某一天突然下大雨，我四处翻箱倒柜而找不到一把伞。有一回我问我妈看到我伞了没，她说没看到更没拿，我说我也没拿那去哪了，她说你的东西都不让别人动，我是没有动的，平时老听你说饭卡银行卡书钥匙眼镜零食找不到，最后也不是我拿的呀，再找找。后来我在她车上找到两把，分别位于后备箱，座位前方，她感到理亏，但以前确实不是她拿的。

我没有整理东西的天赋，也不爱收纳，我房间的东西很乱，书桌尤其乱（我个人觉得乱得有条不紊，东西也找得到），通常都是爸妈收拾，尤其我爸，收拾狂魔，热爱简约。总是目光如炬，严管家中各位的整理漏洞，在这方面，外面确实做得不如他好，但也受不了他强迫症一样对物品的归纳整理。我尤其不想听到他唠叨，那种关于整理屋子的经验和技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常把我觉得好但他不认识或认为不需要的东西扔掉，或集中在某个箱子里，有时抱着箱子来问我，这东西你还需要？不要我扔了。有时不问，直接扔掉，等我发现东西不见四处找的时候只会怀疑他，而他会解释，如果被发现扔掉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就着急去翻垃圾桶，大多时候是找不回来的。总之他是能扔就扔，另一些，他就按照某种规则和立体美学原则整齐地摆放。

被他一整理，我的脑子被小范围打乱了，看上去很整齐，但很多东西根本没法找到，就算找到，现场也必须乱到整理之前的程度。因而每当在他大清理之后，我都要无数次朝他发问，爸我笔呢玻璃杯盖子呢那本蓝书皮的书呢水杯呢果汁呢发夹子呢眼镜呢空调遥控器呢……很多东西我心里是有个大概位置的，哪怕在一堆或某个东西的下面，虽然凌乱，但我能伸手迅速翻出。所以我不认为自己的桌子乱点有多么不好，不影响生活不就行了？

在我爸爸那儿，吃的用的任何东西有个确定的位置，他喜欢空间的整齐和空白，不喜欢堆积，跟我完全不同。他按照他的要求整理我的东西怎么行？他让我抓狂就像我让他抓狂，我的发卡皮筋围巾零食遥控器有时可能挤在一个地方，但我爸忍受不了，他非要分开它们。我有一回把伞放到书房架子上，爸认为伞必须在门口旁边那个架子上，那才最方便，而我就不认同了，我将伞藏在书底下，啊，就连这都被发现了，他偷偷取走放在正确位置。有时候我想，我跟他谁对呢？爸爸更对吧，至少他从没把伞弄丢，如果我告诉他我一年弄丢的伞够他买几包烟几瓶酒，他估计要愤怒。

我常常遗憾爸爸身上有些优点没有完全遗传给我，但缺点也一样，他好像也没什么大的缺点，相比他，妈妈的缺点更多些明显些，她天真粗心，不如爸爸稳重，我这方面像妈妈。有一回我爸发现我妈竟会纵容我把滴着油的麻辣牛肉片放在床头柜上而无动于衷，愤怒地唠叨了很久。我没法做个真正收拾好桌子的人，为了方便自己弄丢伞，我总是买好几把，越来越便宜，为了省钱，严格来说这应该算在纵容恶习，但我总觉得很难克服这些坏毛病，不过我在努力。